太后帮皇后擦了脸。
“别哭,我见不得你这个样子。记住!哭没用。”
皇后极快,调整过来。
“姨母,这毒,怎么处理。”
“他只是把东西送了来,说是柔嫔也用,并且已经给皇上服用了。他一定把来处遮掩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是柔嫔,我们要扶持四皇子。柔嫔不好,四皇子能好?
他知道我们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这是让我们自己决定,随便栽赃给哪个人。
他这是要借我们的手,除尽永福宫。”
皇后手指抚上杯沿,釉色很美,掐丝勾莲蕉叶纹也很漂亮。她的手以前碰上这些美器,美得更胜一筹。
他也曾执她手,多有夸赞。
可一切都是假的。
如今假的也没了,她也只剩下千疮百孔的心,细纹横生的脸,还有已经起皱的手……
皇后收回自己的手,平静的说。
“就算明知他在利用我们,我们还是要做的,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如此处心积虑,这药一定是真的,皇上,也一定服用过。这些没头苍蝇般的太医,有了这药,一定就能找到‘病因’了。”
“是啊,毕竟是太医,不是那么无能的。”
皇后身子微倾,细细瞧着太后的脸,缓缓开口:
“姨母,那这事,便劳烦您安排。”
太后没有立即开口。
思量着。
她只剩一个影卫了。
去永福宫栽赃,有必要动用御影卫吗。
想着西关死去的司怀晟跟影十,太后也是切肤之痛。
永福宫。
罢了。
大幕将落,稳妥一点也好。
“贤妃因爱生恨,太子已故,皇上不立司怀鸣为储,她这才不甘,走了歪路。至于这药,当然是司怀铮带回来的。毕竟,他在西关一待,便是三年,除了他,还能有谁。
哪怕牵扯出之前司怀铮中毒一事,时隔多年,再想要知晓真相,可就难了。”
“勤王这刀,是真的很锋利。”
证据确凿,容不得贤妃不认。
也容不得皇上,不信。
摆戏的人说是,那便是。
-
深夜,永福宫只亮着必要的几盏宫灯。
众人沉睡。
一个黑影跳上屋顶,看着这颇为奢华的院子,又迅速跳下。
顺着墙垣,往西殿走。
如今这西殿,早已没人住。
他刚落入院中,还是习惯性的隐入角落。
待确认没有引起任何动静。他这才又开始行动。
挑开门,进入内室。
在里面好一会,才又离开。
山栀瞥了一眼院落,选择跟了上去。
直到确定人进了慈宁宫,这才飞快转身回永福宫。
回到西殿院中,依旧静悄悄。
外围巡逻的侍卫,功夫不够。
而这院中,不管是于家安排的,还是贤妃自己挑的,那些所谓会点拳脚的人,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不值一提。
这些人都没有发现这一幕暗戏。
山栀轻如一缕风,进了寝殿。
先去看了一眼小六,睡得还很香。
看着安静的小脸蛋,山栀心里嘀咕。
“希望你有这个命吧。顺顺利利当了储君,就有稍微厉害点的皇家暗卫啦。以后登基了,就有最最厉害的御影卫啦。虽然还是打不过我跟你皇兄。”
想了想,又去看了眼贤妃。
都没事。
这才往西殿走。
她最初是防着有人刺杀小六,却不想对方并无此意。
她刚并不敢靠太近。
太近了,可能会打架。
容易引出动静。
不过她倒要看看,太后想做什么。
西殿,她太熟了。
如果想在西殿藏东西,那真的是找错地方了。
哪怕对方藏在东殿,或者正殿,可能都会困难一些。
山栀提着灯,双眼一寸一寸扫描。
最后,东西在房梁上找到了,正是她之前习惯性放黑龙的地方。
暗黢黢的西殿,小小黄灯照亮的人儿,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
“真没创意!”
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山栀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才真正的生了气。
气急了,反而不骂了。
她沉着脸,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这玩意,她在西关三年,怎么可能没见过。
更何况,司怀铮还用过。
她跟他,当然找机会,狠狠学习了一把。
很好。
太子有,太后也有。
真是一大家子里面的一小家人。
好的一模一样。
这是想做什么。
山栀几乎立即就想明白了。
如此行径,只能栽赃。
那是谁中毒了。
放眼整个皇宫,谁中毒,谁有异常。
皇上。
他畏寒,全身痛。
可其他的症状却是没有了。
为什么跟当年司怀铮不一样。
还有哪里出错了?
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
山栀冷着脸,把东西收好。
把灯放回原位。
悄悄把守夜的人弄醒,这才迅速奔向她最熟悉的冷宫。
要论偷东西,藏东西。
谁比得过他。
三脚猫功夫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山栀速度极快,完成这件事。
回来又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小六。
山栀叹气,又有麻烦事了……
-
次日,腊月二一。
接着便是六九天、迎年日。
嘉和帝身体有些好转,决定上今年的最后一次早朝。
原本说年后定的事,因为勤王出逃,他生病,立储再次成为了朝臣们最关心的事。
如今,变成了四皇子、六皇子,旗鼓相当。
三皇子的呼声,也多了几分。
五皇子,依旧,不被所有人看好。
气得嘉和帝一甩袖子,直接去了勤政殿。
嘉和帝捶着案桌,力度却不大。
“朕,不是不想立。但怎么就如此等不及。谁知道勤王一案会牵扯出谁。他们可真敢啊!现在还敢提!”
曹吉给嘉和帝顺气,“皇上何必跟他们置气。”
嘉和帝仿佛老了好几岁,仰着头休息。
一刻钟后,刑部欧阳柯带来一个重磅消息,惊得嘉和帝血色全无。
最近的案子,要审的人实在多。
是急从权,很多审问小组也没那么多规矩讲究。
其中审问勤王府的一组刑部人员,得到了一个消息:
勤王曾找三殿下聊过,勤王要挟三殿下帮他,具体帮什么没说,但指向是什么不言而喻。三殿下不同意,语气不善。
勤王说,“我知道,你将冷云烟从西关带了回来,贤妃是不是给父皇服用了,你想控制父皇,将位置传给你?不对,父皇不喜欢你,你们在为小六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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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夺权,疑窦疯涨。
什么可爱小六,什么宠妃于兰,通通抛诸脑后。
自古帝王多是浴血前行,只这简单一段话,包含的信息,太多太多。
却能让嘉和帝捕捉到每一个重点,甚至自觉延伸、设想。
陡转的病情,拉垮的身子。
太医的不解跟惶恐,似乎都找到了一个答案。
嘉和帝离开雕龙圈椅时,撞到了扶手,磕歪了自己。
是曹吉及时扶住了他。
他一把推开,绕过案桌,揪着欧阳柯的衣襟,急得面色涨红。
“你说什么?冷云烟?什么控制!”
欧阳柯又何尝不惊不悲,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真是恨不得吞其骨血难消其恨。
“皇上,勤王府掌事的供词在这。写得一清二楚,他是身体快扛不住了,才招的。现在已经,走了。因卑职实在担忧皇上龙体,等不及汇总其他消息。皇上,您赶紧宣御医,再仔细查查。”
嘉和帝抓过纸张,一个字看不进去。
他摇晃着站直,又弯腰,扶着额头。
“宣,宣太医,找李镜。”
他转身,想回椅子上,却有急怒脱力之象。
曹吉上前搀扶,他抓住曹吉手臂。
“成叙,成叙不在。你去找缪钦,围了永福宫,任何人不得出入!曹吉,你带人,亲自带人,搜宫!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