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说。
天有不测风云。
谁又能真正,掌控全局。
离山栀司怀铮上次出宫,又过了十来天。
迎来又一年下元节。
自多年前贤妃于鸯双双落水,这么多年来,再没出过那么刺激的事。
可不用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这宫中的氛围,已经紧得很多人喘不过气。
下元节后,又过了十来天。
山栀从宫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朱振,找到了。
无忧不会交代具体过程,只大致说,朱振又换了个身份,试图经海路回西梵。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无忧的人半路找到他,入了海,依旧是自投罗网。
山栀问司怀铮,“师兄说,活人找到了,可以交给荆许问问。”
“荆许?”司怀铮想起那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他擅长这个?”
“师兄说,荆许的手跟衣裳一样黑。”
司怀铮轻哂,荆许那一年到头黑装的脑子没长全的形象,可太深入人心了。
“这倒是没有想到,那我们就且等等吧。看太子还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山栀皱皱鼻子,一副“朱振你等着吧,你会很惨的”表情。
“当时我只想着让他死,他逃走了还担心了一阵,没想到抓到他了,反而让他不得好死。就是奇怪墨奕怎么会没跟他一起。”
司怀铮解锁新姿势,想了想,摸摸她头,反复揉揉。
“别想了,如果朱振知道墨奕在哪,就一定能问出来,如果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
当时我们还没回来,很多事想得没那么细,如今他人在我们手上了,没必要担心那么多。且看能从他身上知道什么。
师兄定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上心。
多亏有你。
他居然主动提出让荆许审问,稀奇。”
山栀脑壳发麻,双手捂着头。
以前都是她揉他的头的。
反了他了,敢这样揉她的头!
“不许这样碰我头,别弄乱我发型!”
司怀铮无语,暗暗叹气:“……”
山栀横眼问他:“你刚说什么来着,最后一句。”
“我说,师兄这次很上心。”
山栀呵呵呵,“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我问他了,说是药王谷的事情上,谢咱们一次。”
司怀铮大约也猜到是这样。
段灵是药王谷的人,这次大胜西梵,彻底将药王谷纳入大周版图,算是解了药王谷一难。
虽然药王谷独立于两朝,却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在夹缝中生存的。
特别是本就靠西梵一侧,这些年战事又起,西梵对毒又执迷,把药王谷逼得紧,想来这几年日子不好过。
他没跟茂海确认的是,他们是否要前往药王谷。
安度晚年。
看在段灵跟团子的份上,药王谷应该会接受师父一家人吧。
然后,他也因此跟药王谷多了一层联系呢。
司怀铮眼底精光闪过,内心有些许期待。
随即又想起,等当前这些事情处理完毕,不知道他的父皇会不会想起药王谷。
总归,他们不会让药王谷遭难就是。
那是后话。现在,还是得先解决当前的问题。
但愿,赵家和白家,不要让他失望,不要对送上门的消息,过分存疑。
-
暗流涌动,也许会起惊天巨浪。
他的生辰,他的封赏,还会顺利吗?
毕竟,他回到京阳后,在战场上取得的成绩,似乎消于无形。
虽然,有很恰当的理由,比如父皇要处理其他重要的事。
司怀铮其他都不在意,他也不急。
只是山栀的身份,不知道她急不急。
希望她好,却更担心她其实想走。一想起这个,他就忍不住,想要试探。
火苗熊熊,他等不及了……那便看看,他到底在她心中,比不比得过她的家人……
“山栀,腊月在前,父皇已经让人安排生辰宴,宫人们都说,他会在生辰宴上,封赏。如果他同意了我的请求,赦免了你,你有什么安排吗?”
这个问题,对山栀而言,太好回答了。
毕竟,想过很多次。
但以前都是悄摸摸的或者随机想想,不会这么认真跟司怀铮聊。
怕他有压力。
司怀铮也不会主动问她,她想当然以为,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毕竟事关皇上。
现在他既然问了,山栀脑子里的计划脱口而出。
“肯定要先回去见祖父。老人一年年变老,能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我答应过爹,要代他尽孝的。
然后,还想去看看岐岛如今怎么样了。上次来去匆忙,我都没机会好好看看。如果老丁没骗人,那里应该挺好的。
就当环海一游,顺便也去南岛看看,听说沙滩都是红色的,我只见过白色的黑色的,红色的可真没见过。
这么一来,都要花去不少时间。
我们之前南下又西行,但大周其他的甚至大周外面的地方,我都没见过。
你别觉得我爱折腾。
我只是觉得难得来这世界一遭,好好看看呗。
路上若遇到什么事,说不定顺便当当这世道的游侠?
嘿嘿……指不定黑龙就跟着我一起,扬名天下!
嗯,还有呢……
还有,我得去跟周明、张河聊聊,看看他们的镖局弄得怎么样了。我心里有个想法,心有余力不足,等时机成熟了,可以入股镖局玩个新鲜的,这儿递铺的规模太小了,不方便。
你知道的吧,其实我还是堂兄营生的顾问。
不过只是一个想法罢了,行程身份的,除了回家一事,其他不强求。那些想做的事,也不强求。
说起来,我其实,也有那么一点懒。
等我不想折腾了,就去寄海山附近寻一处院子,想吃就吃,想躺就躺。
每隔一段时间,见见亲朋好友,清点下我的分红。”
山栀说到这里,其实远远没有说完。
脑子里的内容那么多,又怎么是突然兴起的一两段话能言尽的。
说到这里,她边说边扭头看向司怀铮。
“到时候你……”
山栀差点弹起来,有些惊慌失措。“你怎么了。”
司怀铮两只眼睛水汪汪,下眼睑正中间在流,眼角也在流,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和委屈。
“说了那么多,都没有我。”
山栀发誓,她刚想提起他来着。
她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手肘撑着,一脸坚定的跟司怀铮说:
“怎么会没有你!我刚想说,到时候你也是王爷了,看封地能不能顺利讨到锡克城那边,咱们不就又在一起了吗?”
司怀铮丝毫没被安慰到。“如果我不能去那边呢,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是。”
山栀摇头。“当然不是啊。走动走动,走走动动,不就又见面了。”
司怀铮面色煞白,浑身发抖,垂眼,哽涩开口:
“我会让父皇放你走的。你也不用陪我在封地立足,不用管小六的路走得稳不稳。我早该想明白的,你自有你的日子要过。
你有要代父尽孝的家人。
师父也有一家人。
六弟母妃和父皇,姑且也是一家子。
是啊,大家都有,就我没有。”
这话山栀听得要心梗,忙打断他,“不是的,我跟师父一直把你……”
司怀铮扭头不看她,声音凄凄楚楚,低落到了地底下。
“你不用说了。我没生气,本就是皇家欠你。这些年本就是你受累。往后的日子,我一个人也可以。不用你陪着。
哪怕及冠礼,在外只自己一人,我也可以的,不用担心。
山栀没照顾我前,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父皇不爱,母妃非亲。无同胞手足。
我早该知道,你也是要走的。毕竟我也答应过你。
只是一想,不能日日见着你,心如刀绞。
我当早些习惯才好。”
山栀听得跟着一起哭,情不自禁那种,大脑不知道运转,没什么想法,纯粹得徒留肉体在心疼和感动。
她还没组织好语言,司怀铮又说:
“今晚起,让福顺守夜吧。”
山栀大脑轰隆一阵,整个人都麻了。
司怀铮头是摆正了,却依旧没看她。
他轻轻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山栀不走。
他说了一通,她还没说什么呢!
司怀铮抬起发红的双眼,看着山栀。
山栀张了张嘴,试图把这不对劲的聊天掰正:
“不是,咱们本来要聊的不是这个的。我是说……”
山栀卡壳,她有点懵懵,又有点难过,被言语和氛围影响情绪。
僵持半晌,司怀铮不再看她,也不再开口。
山栀觉得自己晕菜,出去冷静下,吹吹风也好。
她一走。
司怀铮修长的中指擦过眼睛,指腹沾泪一片湿润,他摩挲着手指,唇角一勾,眸如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