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打斜,切入窗台。
明亮的切面上,浮沉飘动,司怀铮伸手过去,抓不住任何一点。
像极了他眼中的某些人某些事。
“越发感觉每个人都不简单。所以,我不得不防。”
茂海明白司怀铮这条路,哪怕谋算穷尽,却也不一定能达成所愿,毕竟上面那个人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
司怀铮,应当不会去弑父。
虽然他觉得,司怀铮说不定真敢。
但为了不让山栀失望,应该不会出现这个境况。
“我自请白日出宫,其实也是试探。果然有人跟着,不是明晃晃的贴身保护,而是暗地里跟着。以后我出宫可能会比较难,宸佑殿附近多了很多眼睛,但总归大事一定,他就会把人撤走。”
“山栀能出来,但现在局势紧张,还是谨慎些好。司怀瑾一倒,这些人就该出面了。名单之所以给您,是想拜托师兄去提醒一下这些大人。”
茂海点头,算是应了。
这事不难。
只是他好奇,司怀铮愿意等到什么时候。
“你是怀疑四皇子?他前面有白家跟赵家支持,他没必要有多余的动作。至于,另外的情况,如果四皇子现在出事,不管是不是二皇子动手,皇上都会怀疑他。
我知道,你想让二皇子跟四皇子出局。
不够完美却最快的破局方式,是让人对付四皇子,嫁祸二皇子。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司怀铮瞳孔不经意一缩,迅速垂眸,凌厉一闪而过。
“司怀珏……他身边有高手护着。”
茂海既诧异又了然,揭开重重帘缦,谁都不简单。
“你怀疑皇上护着他?”
“最初,山栀只是想去听听,前朝呼声那么高的他,背地里如何。但以山栀的本事,刚靠近延章殿,就触动了防卫的警觉。她没被发现,但也不敢再去探查。”
毕竟不是敌营,能杀就杀,杀不过就跑。
深宫之中,不想闹大,总是有些束手束脚。
茂海眼神一闪,锐利如刀,实实在在的诧异了,这皇宫,连山栀都无法靠近的地方,只有一种可能。
“居然有御影卫。不知道是谁安排的?”
司怀铮勾唇,不愧是大师父,什么都明白。
“是啊,不知道是谁。父皇、太后、太妃,总归有御影卫的,就这三人。太后派出去保护司怀晟的那个,已经被山栀在战场上杀了,她应该不会再舍得派出去了。
不过也难说,司怀晟一死,白赵两家多年经营付诸东流。
又没有那个能力,颠覆山河。可不就得安排人上位。
真是万幸啊,司怀晟只有一个女儿。
若是大周有个皇孙,情况就更复杂了……”
茂海手指又敲敲桌子。
“大概不是她。只是不知道是皇上,还是太妃。”
“大师父,如果是太妃,那可真是太可怕,也太精彩了。是吗?”
茂海稍微一想,背脊都有点发毛,这样的女人,确实藏得够深。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皇上安排的,也着实让人心凉,这么些年,贤妃和六皇子算什么。
总之,如果是太妃安排的,那便是另外一股埋底下的势力,也算正常。六皇子有盛宠在身,还有机会。
可如果是皇上安排的。
不管接下来的太子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最后也会因各种事情退场。
将路淌平了,四皇子再登场。
会是哪种情况呢?
……
两人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脑子里都还在高速转动。
顷刻。
司怀铮又打听了一下拜托无忧做的事情进度。
得益于他的师父们,师兄师姐,都跟无忧有点关系,还能找到一些人,完成交易。
无忧前两年又出现了的,几乎就快要正常营业。
后来不知怎么的,又低调了下去。
太子死的消息传回,更是再次,销声匿迹。
连之前做样子的茶馆门楼都关了。
常人自然难以找到。
司怀铮说,“还真是出奇的机警。这么大一个组织,说隐就隐,时隐时现的,难怪能这么多年。”
茂海没作回应。
司怀铮知道,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
思定,抛出最后一个话题。
“徒儿有件事,一直想问。”
茂海隐约猜到他要问什么,等他开口。
司怀铮问他:“暗门还有多少人,是听大师父和师兄这边调遣的。”
茂海没料到他是这个问题,一时晃了神。
他以为司怀铮会问,当年暗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丁仪叫了那么多旧部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没想到,居然是问他身边还有多少人。
呵!也是,他这个徒弟,脑子清醒的很。
往事可以放一边,他看重的,一直是当前,是以后。
他甚至都没办法训斥他一句,不知足。
因为这样的人,能走得更远。
茂海脸上浮出浅浅一笑:“你问这个,是嫌弃丁仪叫过去的人,太少了?”
司怀铮嘴巴一抿,先道歉再说。
“徒儿不敢。”
“徒儿只是越发体悟当年您说的话,一人再勇,也只是一人。当年我们摸去某些官员府邸,还自诩暗中掌控了一些人。
现在想来,幼稚得很,当年您没说,定是让我们自己发现。
这皇城一眼无极,不说皇室宗亲,世家贵胄,就是年年新冒头的京官,都不胜数,又怎么是凭着我跟山栀,就能摸清的。
真要如此,江湖一派,便可左右朝局。
您说,是吗?”
茂海见他道理说得明白,无非是想要问问他还有多少人,如今他在宫中施展不开,也不好跟山栀经常外出,要用些人,尽可能搜集探查信息,再取有用的。
也是这番话,让茂海明白。
哪怕暗门败落,世人依旧高估了暗门。
哪还有那么多人。
得力的人,都被他派去盯天狼阁了。
还有一批人,他是绝对不会现在交出去的。
丁仪又带走了一些人,去助力海上船队组建的事。
至于儿子身边的那几个人,也是万万不能动的。
他们当初就决定了既然能活过来,就不再管这些事。
可终究,一步步,还是走到了现在。
待朝局初定,司怀铮封王外出。
他们也要离开了。
这里,还不够安全……
茂海重重呼出一口气。
“没了。”
看着司怀铮一双精明又信任的眼睛。
忍不住又补了句。
“还有点人,已经多年不动,现在也没必要动。多的,你不用问。”
司怀铮起身施礼:“徒儿知晓。”
茂海赶人:“去吧,要落山了。”
司怀铮带着山栀离开,往瓦子奔。
岁椿也回了琉璃巷这边。
“他跟你说什么了?”
茂海简要说了四皇子的事,还有司怀铮拜托给六皇子助力的名单。
最后落到了司怀铮想问他要人的事。
岁椿嘁了一声。
“他也真是敢。有了丁仪在前帮他做事还不够,人都要给他刮走?”
茂海失笑:“他也只是一问,多的没说。”
岁椿扯着嘴角,“越来越狡猾了。”
茂海没计较,他还是很欣赏司怀铮的。
“可不是嘛,如此才能思虑周全。他能开口,也是不跟我们见外,想起丁仪之前送来的信,殿下这人啊,防备心重,却明着防,让丁仪也不好说什么。”
茂海说的是,司怀铮派了军营里的人出去,制衡丁仪,以及那些暗门旧部。
否则,那些船队,那些人,倒真成了丁仪的了。
司怀铮派了人出去,又合理的安排好每一个人的分工。
职责范围内,无条件的信任和放权,让大家都心服口服,当然也包括丁仪。
半晌,岁椿幽幽开口。
“要说防备,看似相信我们,其实他真正不防的大概只有山栀。但另一方面,也防着呢,防着山栀知道他长满了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