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界绵延几千里。
最北，大雁山高高耸立，山脉磅磅向西也往北，是两国间飞鸟不可翻飞的天然屏障。
这山却在燕子镇旁，骤然断裂。
此后往南千里，虽偶有山林，却都不足以天然切割分明两国。
前朝战火历历在目，这一带至今人烟相对稀少。
生怕被战火波及。
直到又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池山，山巅有冰池，谷有山泉，汇流入烟河。
山脉内靠近西梵的一侧，有险谷：药王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存在。
自被人知晓以来，一直独立于西梵和大周之外，不归属于任何一方。
却仍有一代代帝王，视之为本朝所有，不论以礼相邀，还是用武攻伐，都不能顺利如愿。
药王谷就这般夹缝中生存，一年又一年。
不管是西梵还是大周，都阶段性默认此前的局面。
大雁山和池山之间的千里之境，看地势是易攻难防。
所以大周修城墙，建关城。
天池、大雁、锦安三座恢宏大城品字形踞守，西梵想要从这里挥军东进，不会容易。
南下看池山，出了山谷，东面有个小镇，西风镇。正是此前岁椿他们出药王谷后养伤的小镇。
再往南，便是烟河。
河南岸，立烟河关，这是大周西边线上的最后一个大关城，关城后面，还有广麟城。
这一带原是前朝肃王封地。
肃王嫡系一脉死绝后，后来成了安王的封地。
广麟城内，安王府邸却没什么人。
妻儿都被嘉和帝好心留在了京阳，好生照看。
不对，是一妻一妾一嫡女一庶女，仍在京阳，安王世子司承彦终于如愿来前线了。
如今正在这烟河关。
守烟河关的是安王副将雷昊。
司承彦现在是雷昊的前锋。
安王作为镇西大将军，定然是在天池关。
司怀铮刚来时，安王也想把他放烟河关。因为他年纪尚小，这里最安全。
皇室宗亲之子只是一定年龄可以进军营，并不是要十二岁可以直接上战场。
毕竟，前期目的只是为了学习军法、管理之类。
但说是这样说，来了战场的这些皇族后代，又有几个人是听话的。
先前有司承彦，现在又来一个司怀铮。
一个个的，都不甘愿只站在安全地带。
司怀铮，他要入队，从一个普通士兵做起。
最终，安王把司怀铮放到了大雁关城。
-
三年过去。
有攻有守，西梵没有入侵大周一寸。
但大周同样没能将西梵彻底击退，让对方臣服。
憋屈的是将士，缩紧的是国库，提心吊胆的是关内的百姓。
三年，司怀铮暗处避人耳目勤加练习，人前没有施展全部的才能和功夫，一步一个脚印。
一开始，凭武力当上了伍人长。
然后十人、百户、千户。
到现在，已经是三千人一营的领军都尉。
他跟山栀食言了，三年来，他们一次都没回去。
六皇子已经不好骗。
来信已经不会再问，他们什么时候回京。
山栀外出了一趟回来，又有了未读的信。
她看完后，折好，指尖用力，磨牙。
司怀铮把信抽出来，粗略看了几眼，表情嫌弃。
“真是不嫌烦，这也值当跟你说？”
继续往下看，笑了，难怪山栀刚才那副表情。
六皇子现在的字已经写的可圈可点，相较于某人，那真是好太多了。于是跟山栀说，等她回去，教她写字。
司怀铮现在已经比山栀高小半头，把信随手一丢，身子一歪，下巴磕山栀肩膀上。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
嗓音低，声色沉。
“师姐要学，哪轮得到他教。”
山栀点头，就是就是，她师弟就是高手！高高手！
随即才又觉得肩膀上这颗头不对劲。
斜肩一滑，错开。
颇有几分无奈转身，正儿八经提醒。
“你别老腻腻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司怀铮眼神委屈，又有几分理所当然。
“又没有旁人。”
山栀欲言又止。
她都十八快满十九，他年底也将十五……
当然，她开始觉得不得劲，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年龄，也无关乎心态。
主要是因为司怀铮，这几年猛长个儿，气质变了，任谁，都不会再把他当个小男孩看。
可司怀铮的一言一行，还如当年。
她察觉时，已经为时已晚。
现在只能慢慢调整。
上次什么时候来着，他说话就说话，还凑她那么近！
她很严肃的说了他，结果他还委屈上了，饭都没吃几口，什么人啊，性子真是越长越回去。
今天就算了。
不扫他的兴，他又顺利送了几个人才出去。
加上自己外出一趟回来。
不想一碰面又看他委屈巴巴的。
山栀不跟他纠结这个话题，在这一眼看完的房间里转悠几步，完成自我说服。
司怀铮坐下，看着她无意义瞎晃，山栀现在思考事情又不想坐在他面前时，就喜欢这样踱来踱去，她自己是没有发现的，有意思得紧。
小厮利落着装，削肩细腰，臀翘腿长，常年练武，皮肤不白却也不算黑，有少女天然的细腻光泽。
雌雄莫辨的清秀模样，让他看迷了眼。
他是不久前，知晓自己心思的。
那天，他把太子安插的眼线拔了，高兴。
在外跟人喝了个痛快，回来跟山栀又小酌几杯，彻底醉了过去。
亦幻亦真的梦，山栀时隐时现的脸……
清晰重现多年前热气弥漫的暖房中，那低头一吻……
醒来时＊＊＊＊＊……
茂海给的册子，一页页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火越烧越旺，把他烧成了灰。
山栀进来见他脸色发红，把手贴上他额头，关切的问怎么了。
他半点没气，伸出双手，把山栀拦腰箍得紧紧的。
她还在傻愣着问“你怎么了”。
他笑了。
他没事。
他，很好。
……
司怀铮也愁。
他要在她醒悟过来前，让事情不可扭转。
一双眼睛锐利深邃，暗藏浪涌翻腾。
山栀察觉身后的视线，蓦然一凉，倏的转身，只见司怀铮依旧是一张乖乖脸，含笑看着自己。
心下疑惑，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