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司婉元的死,山栀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丁仪却继续倚门抱胸,低声说。
“既然都说到这了,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李子山确实是个好地方。不止那波刺和我们,我还遇到了另外一拨人。仗着一点三脚猫功夫,也想要刺杀公主。”
还有人想要司婉元死?
山栀几乎第一时间想到周明张河他们,会不会是他们?
“你们碰到了?”
“可不是,巧得很,要不是我见过那个领头的男的,一支飞箭提醒了他们前面有埋伏,指不定死成什么样了。”
“是带我去茶馆的那两个人吗?”
丁仪耸肩,“可不就是。”
山栀确定了,果然是他们。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司怀铮却在思考另外的问题。
如果司婉元死了,漠北不可能为了顾全周朝的颜面,娶一具尸体回去。
这件事,支耶阙他们也是被连累。
人已经娶不到了,如果不想周朝内部卷入纷争,漠北的人肯定立即回去。
至于说内部,送亲团遭遇刺,已经是狠狠打脸太子和大周。
也许连百姓都会暗地里说上一句,居然这点本事都没有,让刺惊伤公主。
太子没事,也许是对方发现不可能一次把人全部都杀完,重点攻击司婉元。
所以,司婉元才会死。
刺的代价肯定也很大。
公主死了,大概率,找不到幕后真凶,这是皇家无能。即使找到真凶,皇嗣操戈相向,难道又是什么好听的话?
司怀铮坐在杌凳上,一边给自己再涂一点黑粉,一边喃喃。
“司婉元的死,一定是秘不发丧。兴许明年什么时候,就说她病死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漠北的公主还会不会如期嫁来周朝,也是个未知数。我被掳走的事,肯定也是暗中查找。因为那人是真丢不起这个脸。”
丁仪眼神扫过司怀铮,笑道:“说得对,聪明。”
山栀忍不住白了丁仪一眼,这就聪明了?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聪明!
能吓死你。
丁仪看到山栀的表情,假假一笑,终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
一个月后。
海边。
南坪村。
天上不见星月,海波如墨。
只有几支火把照亮方寸之地。
浪潮拍岸,被一具具尸体打回。
山栀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海水,还是脚下这些死去的人的血。
她手持断剑站在最前面,盯着不远处稳稳停着的船。
身后站着南坪村的人,手上紧紧握着他们战斗的工具,前面的有正常的刀剑,后面的就丰富了,拿着的有菜刀、镰刀、锄子、铁棍、铲子、渔叉……
这些人,已经由最开始的恐惧和愤怒,变成了感激和错愕。
这少年,太厉害了。
山栀回头,问:“谁撑小船,跟我过去。”
血性浓烈,都说要去,跟着一起,登大船。
一个年轻的赤膊男人走出来,见是他,没人再说什么。
俨然都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
面容可以作假,但身高难。不宜出手引发太多关注的司怀铮躲在人群后,没人发现他刚才只用一个弹弓,一弹取一命。
旁边的丁仪,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出手。
护着他家的“小公子”。
黑夜中,一双精明的眼睛,迸发强烈的光芒。他却也只是抖了抖下巴的胡须。
“你俩,可真是,让人意外啊。”
司怀铮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出手早了,不然,说不定就能看到丁仪动手。
都已经同伴而行这么久了,他还瞒什么呢。
果真像极了山栀说的,真是狡猾。
不一会,山栀登上一艘不小的渔船。
却只有一个人撑杆划桨。
船稳稳当当驶出,离岸越来越远,赤膊男人只用一桨划得稳稳当当。
山栀忍不住夸了一句:“真厉害。”
以山栀的武功,对方当然知道她夸的只能是这一手掌船的本事。
“水上生活的本事罢了。倒是你,很厉害。”他夸的是山栀的功夫。
山栀当然,也这么认为,换了个话题问他叫什么名字。
“沈奇,你呢?”
“熊大。”
山栀现在,路引姓乔。
但明显,这最好也别让人知道。她出手前就跟司怀铮和丁仪说好了各自的化名。
沈奇对这粗糙的名字,明显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
“今夜多亏有熊少侠。”
他现在想起熊大出现,简直如神兵天降。
山栀他们过来,本来也是凑巧了。
“我听说夜钓很好玩,带我弟弟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海寇袭村。
一路过来偶尔听说,海上有贼寇,不过多是针对商船,少上岸。路上也没见哪个地方衙门有专门的防卫。
你们这里,这种事经常发生吗?我见你们刚才,挺有章法的。”
沈奇摇着船,声音很稳:“以前很少,那时我们听说海寇,也只知道是商船会有危险。这几年却多了一些登岸的,村里没什么银钱,他们进村抢劫,主要是抢女人。不过既然人来了,自然是看到什么抢什么。
不过很少这个时间来。这会正是捕捞的好时节,海货多。他们总得给我们活命的当口不是吗?”
说完,沈奇又改了口:“不过,也难说的,盗贼又会讲什么道理。”
山栀想想刚才没出手前,看到的情景,不解发问。
“沿海就这么多村镇,除非他们想上岸抢占地盘,否则倒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我见他们刚才,可是直接下死手。”
沈奇听山栀这话,现在还后背发麻,浑身发凉的简单说了原因。
“因为我们村的人不配合,不愿意给他们女人。有几个不怕死的顶在前面,自然就能撑一阵子。如果今晚没有少侠,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这些年情况多了?官府不管吗?”
沈奇不说话了。
沉默。
山栀心往下沉,也不再问。
就算海寇之难在大周不严重,但也有。就像一个山头一波匪,一方海域一船寇,殃及的总是这一方百姓。
山不会动,土匪就在那里,但船能自由漂移,所以能祸患的村落和商船,自然就更多。
如果又有官府护着不上报,不剿匪……
没一会,他们靠近大船。
山栀从船头,几乎看不到船尾。
“大周居然已经有这么好的船了吗?这长有数十丈吧。”
沈奇解释:“是南岛造的。很多海寇的船,都是南岛那边造的。只要有钱,不管要船,还是要刀剑,他们都给。”
山栀对南岛原本最大的印象,是赤亮沙,现在又多了一重。
贴上船壁,俨然上面还有人。
“上船。”
沈奇才把船绑好,一抬眼,已经看不见山栀了。
等他踩着绳梯登船,又是一船板的尸体。
“跟在我后面。”
只留下,这一句话,山栀往前舱走,确定没有藏着人,又折返走向后舱。
舱外柱子上,还绑着一个人,一副脱水将死的模样,不知道是抓来的,还是组织内的常规惩罚。
山栀瞥了一眼,继续往前。
“里面还有两人,带刀,会以小孩的命要挟你放了他们。”
山栀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看着他。
如果所言属实,大概是被抓来的?
山栀姑且信了他的,又转身去尸体上顺来一把小刀。
再次来到舱门前,里面的人差点弹起来,威胁的话还没出口,山栀甩出的两把匕首,正正插中两人的喉咙。
两人手里的孩子,不哭不闹,看着山栀,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见惯了生死和血腥的表现,说不定还动过手。
山栀拧眉,胸中浊气越来越浓。
转身,是又一次因她出手的动作而石化的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