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怀铮睡着后。
山栀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信心,什么激情。
只剩下毁天灭地的愤怒。
两世为人,她早就知道。
涉及生死,不可轻率!
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认知,被老爷子一脚一脚踹出来的认知。
也是两位师父没有明言却反复提醒的道理。
可这一刻,所有道理,给愤怒让道。
司怀晟,死定了。
山栀几乎等不到天黑,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黑龙。
茂海看她这样,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茂海把她叫去后院。
“你先别去杀太子……”
茂海话没说完,山栀第一次如此突兀打断。
“他又不像司婉元那样需要嫁去哪个地方,怎么就不能杀。如果一个皇朝因为死了一个太子就会覆灭,那这个皇朝早就该灭了!”
茂海全盘接收她的愤怒,只是突然想念岁椿,如果她在,一定会叹一口气,然后说:杀了就杀了吧。毁了就毁了吧。
她一直说他想太多。
茂海放低声音,“你听我说完。”
山栀恨得五脏六腑绷在一起,生疼,勉为其难服了软,低头听他怎么说。
“他前脚发病,你后脚去杀人,成功了倒好,万一没成功,以太子和他身边人的脑子,你以为他们不会怀疑到西殿,甚至永福宫头上?”
山栀想说,她会成功,但是又不是盲目自大的人,忍住没说。
但她依旧不服:“他的死敌是二皇子,要怀疑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茂海点头,“我正是这意思。”
山栀眼中火苗一闪,明白了茂海意思:“嫁祸!祸水东引!怎么做,您教我!”
茂海依旧,突然好想岁椿。
“山栀,事发突然,你先容我想想,不急在这两天。
殿下养在屋里,太子没有机会再出手,他很谨慎,不会带了东西进宫,你暂且放心。”
山栀一直都很尊敬茂海。
刚才茂海把她叫出来,她最开始那么急,有一丝担心,茂海会阻止她。
因为她曾听过他跟司怀铮谈话。
大概意思是,白家控制着周朝太多兵力,太子骤然身死,不论下一个受益者是谁,或者被怀疑的对象是谁,都将承受全部的怒火。
因此,二皇子敢直接跟太子叫板,定然有不为人知的底气。
也是有过这一层原因,当时司怀铮很笃定,就联想上了二皇子和天狼阁。
她还听说过什么外敌虎视眈眈,朝局不能过于动荡之类的话……
但茂海没有阻止她。
师父们,果然,把他们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最开始是冷宫,出来后看他如何教导司怀铮,再后来司婉元的事情,以及过往种种桩桩件件,再到今天。
他知道太子该死,但是依旧想要一个万全之策。
不管是保全西殿,还是其他……
教导数年,山栀知道,其实他们,虽然人狠话不多但三观正。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可是之前为什么默默无闻在冷宫呢?
她不相信是因为她跟司怀铮改变了他们,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大秘密。
可是她现在没有精力去好奇背后的秘密。
百感交集,有些悲观。
又想起茂海的病,山栀突然更难过了……
“大师父,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也许不会有万全之策。”
山栀不懂政治,可是听过那么多历史故事。
历史长河中,有点滴的温度,可更多的是阴寒血腥。
很多看着谋事在人,过后一看,又只是一段段随机而成的历史。
大师父身体不好会不会就是忧思过重。
她也不想司怀铮,慧极必伤。
“大师父,不然咱们继续小心行事即可,其他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这样的山栀,让茂海比以往更加的,错不开眼。
他说,“好。”
山栀笑得并不轻松,跟茂海保证。
“我保证,不能一击必中,先不出手。我先去探探太子府,和周围那些宅子,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这样总可以吧。”
山栀一副你敢拦我,你也拦不住的样子,让茂海颇为欣慰,又倍感头疼。
只能再次叮嘱,“你不能心急,皇宫你一直在这里,占了地利,太子府不比这,你保证做决定前,先回来跟我们商量。”
山栀承诺,一定不冲动。
茂海总觉得不可信。
好歹,两人达成了约定。
-
司怀铮睡得不安稳,没一会儿又醒了。
醒来看到山栀,眼睛微光点点。
“好点了吗?”
“嗯。”
“山栀~”
“嗯,我在。”
“我隐约听见你们的聊天了。”
?
山栀想,你听见啥了。
司怀铮:“你要去杀太子。”
山栀这才想起,答应过司怀铮,留太子的命给司怀铮取。
当即决定言而有信,解释说:“我不杀他,我去阉了他。”
司怀铮听着下身一痛,脑子里明明觉得方法很好,开口莫名变成了。
“你要杀,就杀吧,何必那么麻烦。”
山栀点点头,直接杀比较好操作。
两人刚聊完怎么杀太子没多久,正主来了。
昨晚动静那么大,皇上都来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先去问了院判,才来的这边。
内心暗自高兴,果然连院判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能试图解决症状,毕竟吸入的烟喝过的茶,没见过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不知道,所以即使看到异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听见下面的人来报,山栀出手神速,把司怀铮敲晕了。
他虽然演技好,但这一次,不想委屈他虚与委蛇了。
太子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憔悴的山栀。
山栀起身行礼,太子不关心她,来到床边。
太子一眼看到惨白的脸,还有破了的唇角,以为是毒发时不小心自伤的。
眼神一暗,真是虚弱,又有虚弱的美。
山栀跟鬼一样,在后面小声说:
“太子殿下,他刚刚睡着。”
太子一个激灵,总觉得刚感受到了杀气。
但回头看,只有一个满眼心疼主子的婢女,红着眼睛,定然是没睡好。
不是自己的地盘,他也不好做出把人都遣散走的事情。
而且婢女照顾主子,天经地义。
既然不能跟司怀铮说话,太子总是要问几句的。
到茶几旁坐下,让山栀答话。
无非是问昨天发病什么情况。
山栀照实说了,多夸张了那么一两分,反正太医那里也有答案。
太子听来,果然跟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样,这个山栀,果然是个老实的。
“本宫的府医,曾游历各国,兴许能帮三弟看看,等他醒来,你跟他说一声,让他出宫一趟,检查好了,也好放心。”
山栀忍着恶心,干脆不想抬头,举手揉着眼睛,一副感动得要哭的样子。
“多谢太子殿下,等三殿下醒了,一定告知他。”
太子想了想,“你也是个忠心的,如果他不想折腾,怕麻烦了本宫,你劝劝他,昨晚的情况,你也不想再看一次吧。”
山栀字字句句清晰有力,“是的,太子殿下,奴婢,确实,一次都不想再看见。”
太子后背一凉。
这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