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营帐，贺璇跟了进来。
入眼六扇山水折屏，隐约露出没遮完的柔毯锦被，另有金杯银盘，案桌上还有一颗散发微光的夜明珠……
不管几次走进来，贺璇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跟外面仿佛两个世界，总觉得太安逸了些。
但对象是当朝太子，就又都合理起来。
“你想说什么？”
贺璇瞄了一眼墨奕，没说话。
太子看见，不以为意，“不用管他，有事就说。”
贺璇心里不太舒服，现在太子对墨奕的信任，似乎太过了些，不过他大晚上过来是为了来说正事的，有几句话的事，根本忍不到次日天明。
“我怀疑，三殿下藏拙。”
太子自己已经有过一次心路历程了，去怀疑，去释疑。
所以对贺璇的怀疑，非常的理解。
并且开心。开心于贺璇既有这份敏锐，也有这份衷心。
“我知道，你是怀疑他故意射中了我的箭，又伤了阿彦。”
贺璇一喜，原来心有灵犀想一块去了，上前一步，“殿下也是这么想的？”
贺璇不是外人，既然谈的不是什么要紧事，太子往躺椅上直接一躺，伸了伸腿。
墨奕立即蹲下身子给他脱了靴袜，又转身去打水。
“不用怀疑，他开始拿刀那天，就是我跟杨统领看着的，他是有天赋，力气大，韧劲足，但一直以来，都不够灵活，憨憨的。”
说到憨憨，太子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如同想起某个挠心的小可爱。
“既然你有所怀疑，一定都看见了。他后面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你打消疑虑吗？”
贺璇坦白，“仍有一丝怀疑，殿下，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丝？那便是不多了。你继续看着他，我不拦你，但是任何事情，别背着我做，别伤了他。”
说完太子眼神带着警告。
贺璇心里咯噔一下，今天之后，三殿下的地位似乎更高了，他依旧想不明白。
太子见他困惑，也不忍心自己这个伴读和朋友太费神思，宽解他：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就算他是故意的，那也是为了报复司承彦，事后也能想到不连累我，这份心，就证明他现在，愿意跟我站一边。”
“你是不是忘了，于家现在还算老实，目前，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再者，即使你要防，也不该防他，而是那个小的。”
提到司怀鸣，太子脸色才又变得难看起来。
贺璇几乎被说服了。
虽然直觉告诉他，三皇子肯定没有看着那么简单，但是又没有证据，也找不到理由。
纯粹是直觉。
只能暂时压下心思，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墨奕。
真不知道朱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知书达理又乖巧懂事能干的书童。
此时墨奕正给太子洗脚，两手揉捏着。
贺璇离开后，墨奕趁着换二次洗脚水时，顺便跟守卫交代了句殿下要休息了。
重帘放下，叉戟相交，太子营帐，再无人敢靠近。
墨奕再次，给太子洗脚，连带着穴位按压。
太子闭眼享受了一会，再次睁眼，幽幽问：“洗干净了吗？”
“嗯，干净的。”少年的声音清亮干净。
太子一笑，缓缓抬腿，把脚伸到了……
墨奕羞赧一闪，张＊……
抬眼，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柔媚。
-
第二天回到宫里，近午饭时间。
他们刚进永福宫的门，西殿门口的三头身小短腿噔噔噔往这边迎接。
边跑边喊：
“三鸡~”
“三鸡~”
山栀不管听几次都不想应，六殿下的舌头什么时候才能捋得平卷得当。
山栀不回答没关系，司怀鸣已经冲过去抱住了她的腿，仰头伸手，要抱抱。
玉珀在后面跟着，看到他们回来，解释说六殿下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了。
山栀弯腰把他抱起来，眉眼弯弯，两到三岁果然是最最可爱的年纪。
“三鸡，你有没有想我。”
下一秒，司怀鸣被扒拉了下来，落到了另外一个怀抱。
“房兄，你也肥来啦~”
司怀铮面无表情，低头看着他，闷一个字：“嗯。”
互动完毕，小身子又转向山栀那边。
司怀铮抱着人就往正殿走。
司怀鸣趴在他肩上，朝着背后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
“三鸡~”
“包几~”
山栀莞尔，无奈跟上。
壮大了好几个尺码的包子喵呜一声，也猫步着向前。
玉珀满脸柔和，带笑走在旁边。
她不会觉得山栀分了主子的喜爱，也不会带着恶毒的心思去揣摩司怀铮的动机。
在她眼里，怎么看都是好孩子啊。
救了贤妃以后她才彻底转变想法这个记忆被她忽视了，单单近一年的种种，也足以让她改变想法，放下防备。
这得从六皇子会走路以后开始说起。
六皇子本就是个好动的，不会走之前，就能在床上爬来爬去。
别的幼儿一觉醒来，头脚还在原来的位置，他能凭自己的本事头脚完全调转一个方向。
十个月就能爬出跟包子溜达的速度，看得也有准头了。
一岁多，照看的人更是眼睛都不敢眨。
就这样，整个永福宫都是他的天下，包括西殿。
因为包子，六皇子早就对山栀有些印象，某天跑到西殿跟山栀玩了一场后，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玉珀听了乳母等人的回复，确实也担心。
跟在一边看着山栀跟六皇子玩了几次，依旧觉得山栀太过放松，完全不怕六皇子磕着碰着，有一次结结实实摔了一屁股蹲，也不上去扶……
再后来，她看到六皇子下楼梯差点踉下去，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人已经被山栀拉住。
晒太阳时，山栀总能及时发现，六皇子出汗了。
还有那些入嘴的东西，会伤着人的东西，原来山栀都看在眼里……
渐渐的，她放了心。
去年冬天下了场大雪，贤妃娘娘正好在休息。
六皇子醒来闹着要玩雪，所有人都不敢带他出去，生怕冻着。
山栀笑盈盈的拉着话都说不囫囵的六皇子出去了，过了个瘾，堆了几团雪，又带着人回来了，时间很短，完全没冻着，却让小殿下尽了兴。
……
所有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也难怪六皇子喜欢山栀，连她都喜欢。
只不过唯一的意外是，没料到三皇子也喜欢插一脚。
你说他待六皇子好吧，却没多少笑。
说他不好吧，照顾得可勤了，这不山栀刚抱上，就又到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