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怀铮最后两个字说得很小声，几乎听不见。他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字，说得很是烫嘴。
“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那你怎么想。”山栀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司怀铮咬牙，“我只恨当时没看清他们长相，不然我回去揍他们！山栀，我知道，师父们很好的，你别这样看着我。”
山栀确实有点凶，缓了一口气：
“算你有良心！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完。趁早一次性搞清楚，别憋在心里。”
“对食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说，不好。”
嗯，司怀铮把“下贱”两个字改成“不好”了，看来哪怕是转述，也不想用在师父们身上。
山栀直起身，决定跟他灌输点正确的观念。
这年头的人比较早熟，而且司怀铮很聪明，该做些启蒙了。
“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但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便有一定的道理。
对食字面意思，原来说的就是搭伙共食，两个人愿意一起生活一起吃喝，感情自然是不错的。
不同的话，在不同的环境里，会有不同的解释，有些词语随着时间流逝，也是会有变化的。你多读些古籍自然就知道，这一点，我没骗你。
在这深宫中，对食慢慢就成了说深宫女子选择结伴在一起，有人说是姐妹，有人说是夫妻。
如今，更多的却是说太监和宫女，结伴为夫妻。
所以，咱们师父其实是夫妻，我一开始还想叫师父和师娘来着，没想到，他们俩都这么厉害。
至于他们说下贱，无非自视甚高，以为高人一等，你可以不用理会。
但也不要与人争长短，因为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人累积的观念，太监宫女就应该全身心奉献给皇家，不应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你一张嘴，如何争得过别人。
但谁说大家都这么说就一定是对的。
咱们不去跟人争，心里也要有自己的是非观。
对食是个人自己的选择，没有背叛任何人，没有伤害任何人，那就不应该去说别人的坏话。
知道了吗？”
山栀自认为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了，但是没关系，记不住，以后再根据情况，继续灌输。
务必不能让司怀铮有一点点糟糕的念头。
司怀铮重重点头。
他记下了，不拘泥身份，喜欢就可以结伴在一起，只要不影响别人。背地里说人坏话，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都是不对的！
“不过，如果以后你再听见别人说师父们的坏话，悄悄的，揍他们！”
“嗯，揍他们！”
隔壁两位师父安安静静的听着，对收来的徒弟更满意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能清楚的听到，等山栀的心法练到第七重，自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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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题嘀咕完，司怀铮又把话题拉回正题。
“师姐~”
“呵，叫什么都没用。大师父交给你的问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解决。”
“大师父还说，集思广益。”
山栀点头，绝不承认自己不想动脑子，拍拍他肩膀：“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的把各宫的消息，传递给你，我就是你的耳朵，所以你的脑子要跟上才行。”
说到这个，山栀确实灵机一动。“你大概也知道贤妃和于鸯的性子了，于鸯想安插眼线过来，这事，她并没有跟贤妃打招呼。”
司怀铮眼睛一亮，“山栀果然好厉害。”
山栀在他崇拜的眼神中，飘飘然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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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怀铮从学院回来，山栀立马告诉他。
贤妃和于鸯去拜见了皇后，回来各回各殿，至于是否在路上聊了那件事，不得而知。
总归，人还没送来，也不会那么快。
司怀铮回房换了一身月牙白缎面长袍，玉带束腰，好一个俊俏干净的小皇子。
山栀低眉顺眼跟在他身后，去找贤妃。
太监拦门，说娘娘正在小憩，不宜打扰。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三殿下可不要为难奴才，娘娘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搅。”
司怀铮继续往前，一时散发的气场，让下人也不敢用武力阻拦。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
司怀铮走到桌旁坐下，“我不进里面，就在这坐等，什么时候母妃醒来，我什么时候进去。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不是该用膳了吗？”
小太监搓手磨脚，一扭身，进去通报了。
过了一会，玉珀出来。
“三殿下今天怎么过来了，娘娘可是免了三殿下的请安，这早晚不来，如何又这会来。”
“劳烦姐姐通报一声，我有事要谢过母妃。”
玉珀没有为难他，让人上了茶，进去了。
这一等，一刻钟过去了，贤妃还是没反应，玉珀也没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玉珀出来请人。
绕过屏风，只见贤妃珠翠满头，艳若桃李，正高坐黄花梨鸾雕榻椅，看到司怀铮的一瞬，眼神闪过不明的情绪。
山栀叩拜后退到一旁，且看司怀铮发挥。
司怀铮看不见贤妃的冷漠，脸上带着笑，隐隐可见的兴奋。
贤妃柳眉拧巴，嫌恶的看着他，怎么还穿上月牙白了！她最讨厌这个颜色！这么一打扮，越发像他那狐狸精的娘。
“说吧，有什么事？”
司怀铮一张养得圆润的小脸仰得正正好，让贤妃无死角看得真切。
他说：“今日叨扰母妃，最重要的一件，是想表达感激之情。”
“父皇为了我，把司承彦赶出学院了，还让我跟大皇兄一起学武。大皇兄也很好，细心指点，我现在更厉害了。杨统领也夸我有天赋，假以时日，一定会很厉害。”
司怀铮叨叨叨，跟炫耀似的，全然不见贤妃的脸越来越黑。
“我能有今天这一切，都仰仗母妃仁善。昨晚鸯美人已经找我了，说母妃一定会答应再送识字的侍奴给我，因此特来谢过母妃。
只是，只是，既然是送我的人，我能不能自己挑？我听说皇兄身边的人，都是皇兄从一大群人里面选出来的。
当然，母妃此前让柳嬷嬷带过去的人也都很好，只不过她说的对，得力的人越多越好的。”
说完，司怀铮心下对自己很满意，一长串词，他都没忘记要称呼娘娘为母妃呢。
不过贤妃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叫，细细讲来，还宁愿他不叫。
贤妃算是听懂了，抬手制止他继续。“你说什么？于鸯？她说送人给你用？”
司怀铮黑珍珠般的眼睛，睁大，好奇的问：“原来她还没跟母妃说吗？”
他喃喃低语，“以为她已经说了呢，那我过来倒是早了点。”
“不过没关系的，反正她说，她是先跟父皇提了，父皇也同意了，才去跟我说的，想来是还没来得及跟母妃说。
她果然跟母妃是姐妹，都一样的心善，待我都一样的好。她说父皇对她可好了，她提什么事情，一说父皇就答应了。”
贤妃手紧紧拽着扶手，关节泛白。
被蒙在鼓里的愤怒，庶妹分宠的难堪和嫉妒，让她无法维持平静。
司怀铮被她的样子吓到，刚才的眉飞色舞消失殆尽，有些无措，有些疑惑。
试探着问，声音越来越小：“母妃不高兴吗？为什么。明明这是好事，她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贤妃嘴角抽搐，磨牙问道：“你很高兴？”
“嗯！所以我才穿月牙白，阿娘以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穿月牙白。”
轰隆！司怀铮的话如同一道雷，劈到了永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