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天色微暗。
现在夏初，白昼更长些，晚霞照映，一切都依稀可见，目之所及的人和物，在暖调的覆盖下，多了几分温情。
如果不是有人不合时宜的话。
山栀刚换回衣服，便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于鸯。
珍珠不好拦着她。
“本来就没什么人气，还整天关着门做什么？”
用关心的口吻，说着批评的话。话是说给开门的人听的，却在屋内的人也能听见。
山栀已经到了正厅，乖乖待在司怀铮身边伺候着。
刚准备用膳，却被人打扰。
山栀知道他不开心了，但看面色是看不出什么的。
珍珠还在外面说着“殿下准备用膳”，她却说“那刚好”。
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刚好。
司怀铮没起身，只是带着点不解，“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殿下别见笑，我之前总听说虽然各宫各院有定例，但少不得有人还是昧着良心做事。殿下年纪小，身边又没有个得力的人，老的老，小的小。”
说着还看了一眼山栀和椿嬷嬷，茂海也在门口候着，毕竟有外人来了嘛。
“年纪合适的那三个，勉强还能做点事，却也不够机灵。”
这说的是康子和珍珠，碧玉是没给她开过门，没接待过的。
得，一下子，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嫌弃上了，也不看看她自己是谁。
山栀顶着老实听话一张脸，没有一点被批评的懊恼，只有一点点不自在，于鸯挑剔完，她刚好把最后一碟菜摆好。
于鸯看见，更是没把山栀放在眼里。
司怀铮听见她挑刺，已经很不开心了，脸上最后一丝礼貌的笑意消失。
“今儿来可是想说什么，不如一起用膳？”
“也好，难为你有心。”
山栀：“……”
司怀铮：“！”
于鸯转头，“梧桐，去拿几个好菜过来。”
司怀铮没了胃口。
山栀知道他饿了，下午练武又看书什么的，还在长身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吃。
破天荒的，山栀开始给司怀铮布菜。
司怀铮这才开吃。
珍珠看见，他动了筷子，忙准备去伺候于鸯。
“不用你们了，一旁候着便是。”
山栀和珍珠一听这话，交换个眼神，退得干净利落。
于鸯看着面前完全符合定例的菜肴，又发出感慨。
“看来传言都是假的，如此这般，我也放心了。以前听说各宫各院虽有定例，但难保有没长眼的奴才，做得不到位，缺了这个少了那个，即使东西有了，量指不定也是不够的。从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没有讲究。”
“不瞒殿下，此前听说姐姐有些疏忽，我便生怕因为姐姐的态度，让殿下受了委屈，那倒成了我于家，好心办了坏事。”
山栀好烦这种说话娇娇柔柔，弯弯绕绕，委委屈屈的调调。
你干脆直接说，你可是我们于家用了心，才从冷宫捞出来的。虽然姐姐对你好像不是很好，但你也没受什么委屈，更何况，我看着你就心疼，最是善良不过了。
要是有什么的，你怪姐姐就好了，可千万不要迁怒我们于家。
司怀铮看来也是讨厌的，埋头说了一句：
“食不言，寝不语。”
于鸯噎得脸都红了一度。
恰巧，这时梧桐带着几个丫鬟一起端了菜过来，叠了菜，才把全部的东西，摆了上去。
梧桐弯腰就想伺候，也被于鸯拂手挥退了。
这下，终于安静了。
司怀铮吃得慢条斯理，梧桐端来的菜，司怀铮只意思一下，动了一筷，便不再碰。
于鸯内里憋气，如鲠在喉。
山栀总觉得于鸯不是只有来看看司怀铮吃得如何，邀邀功这么简单。
果然，吃完一顿饭，茶都上了，她还不走。
司怀铮看了一眼山栀，山栀知道，他想赶人了。
就在这时，于鸯开口了。
“有件事，一直想跟殿下说。”
司怀铮：“你说。”
“我家里也有一幼弟，年龄跟殿下一样，我一看着殿下就亲切，忍不住为多殿下考虑一二。
那个康子，原来就是个跑腿干粗活的，如今跟着殿下去学院，终究是不合适。
承蒙皇上还愿意听我说几句话，我便开了口，想给殿下再找个贴身伺候的，不说多聪明，但学院书房伺候的，是该识得几个字。”
原来，是想塞人进来。
司怀铮听过没有开心，也没有抗拒，只是平静的问：
“母妃知道这事吗？这院子里的人，除了山栀，都是母妃安排的。”
你说他们老，说他们不识字，说他们不够格伺候人，贤妃知道吗？
“自是想跟殿下打了招呼，殿下同意了，我才好去问姐姐。不过姐姐向来不理西殿的事，她应该也不会反对。”
“可是康子很好，我习惯他跟前伺候了，如果能再来几个人一起干活，也是好的，康子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殿下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是皇子，跟前伺候的，得识字。”
“他识……”
司怀铮正打算开口，茂海在门外微微摇头，示意司怀铮不要再拒绝。
司怀铮立马又一副没什么主见，很容易说服的样子。
“这样，那你先去跟母妃说吧。”
于鸯总算完成了今晚的任务，“殿下放心，我定然说服姐姐，这都是为了殿下好。”
“好的，我知道了。”
他煞有介事的说：“我要温书，就不留你说话了。”
六岁的孩子，懂事，但不多。
赶人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