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水冷得快,山栀把大木盆搬进厨房,没有倒水。
让司怀铮过来脱衣服。
因为洛嫔的原因,原主过来后,都是司怀铮自己洗漱自己穿衣服,可以说除了刚来的两天,后面的日子,基本上没照顾过他。
所以,山栀脱他衣服的时候,他还是抗拒的。
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不给她脱。
山栀现在这身体,本来力气也不大,他不配合她还真不容易搞定。
拉着脸嘟哝着:“你还是小孩子呢,过两年你想让我帮你洗,我都不洗。”
司怀铮闷闷的坚持,就是要自己洗。
但山栀有其他的目的啊,不然她何必给自己找活干。
她也没想到,自己在库房问有没有伤药膏的时候,茂公公居然给她了。
还是从自己兜里掏出来给她的。
她没有拒绝。
现在的情况,她也不配拒绝。
“如果你不让我洗,我可就不理你了哦!”
真是不听话!
司怀铮睫毛微颤,嘴唇紧抿着,松了手。
山栀看他紧闭的眼,忍不住想笑。
“洗个澡而已,干嘛这么视死如归的,又不是让你下油锅。”
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冬天的衣服厚,脱下才发现,他比想象中还要瘦。
全是骨头,一根根排骨清晰可见,后背肩胛骨高高耸起。
没有什么肉,像是薄薄一层皮包裹着。
仿佛用点力,就能撕开这层皮。
钝器一敲,骨头就会碎裂。
伤疤很多,还有淤青。
已经没有大面积红肿。
洛嫔死之前病了几天,估计没有太多精力教训他。
但手臂上,还有利器割伤的痕迹。
红红肿肿,一条条如同沟壑。
发炎的地方更是恐怖。
山栀气得眼红,吸了吸鼻子,轻轻碰了碰肩膀上的一处地方。
看着像是什么棍棒打下去的肿痕。
“还痛吗?”
司怀铮还没办法分辨自己的情绪,不清楚自己刚才不愿意脱衣服,是因为害羞,害怕,还是难堪。
但现在,刚才的那些情绪好像都没有了。
他是痛的,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所以他没作声。
身上有伤,水温不宜烫,温温的。
在灶膛边放的澡盆,不会冷到他。
身上很多地方有垢,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洗得干净。
但是身上有伤,只能等伤好以后,天气暖和些,再搓泥了。
简单清洗后,山栀给他涂药。
涂到正面的时候,他还知道紧紧捂着自己。
山栀嘀咕,“人小鬼大。”
再怎么寒碜,好歹有换洗的衣服。
换好后,山栀让他回房待着。
她还有得忙。
-
昨晚昏昏沉沉,没发现哪里不对。
今天午睡才意识到,他上床了。
洛嫔活着的是时候,是不给他上床睡的,也不让他睡榻。
他睡觉的地方,是书桌旁,长椅搭着的一块木板。
那本来应该是婢女睡的才是。
冬天打地铺太冷,木板架在长椅上,能稍微好点。
估计他睡觉皮,被子在地上滚的次数多,边角都黑了。
也没办法思考是不是已经蹭脏了床单和她的被子,必须洗。
山栀洗得龇牙咧嘴,她手上也有些冻疮,太难受了。
又痒又痛。
过了好几遍水,终于勉强能看。
赶紧给自己也抹了一点药,红肿的地方。
去领晚饭,换了一个人分餐,不是宝铃。
给了她一碟肉末炒莴笋。
不管在任何时候,人和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
天冷,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还要节约蜡烛。
山栀给自己快速洗了个澡,上床躺着了。
一大一小,眼睛眨呀眨。
都睡不着。
结合刚听到的打更声,现在也才八点左右。
山栀开始思考以后的生活。
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不可能的。
原主的身份,很尴尬,罪臣之后,不管多少岁以后都不会放出宫。
身为蝼蚁,无力反抗。
逃,现在也是没有实力逃的。
而且就算逃出去,她现在如何自保?现实问题的身份呢钱呢……
还有,记忆中对原主很不错的亲人,又怎么办。会被连累。
说实话,也有一点点,就一点点,不放心这个小屁孩。
相逢就是缘,不是?
他还叫过自己一声姐姐呢!
想到司怀铮,山栀脑瓜子更灵活了起来。
总有一天他能出去的吧。
也许?大概?
然后,借由他抱上大腿。
说不定她的身份能有转机。
不得不说,不管是不是重来一次,山栀都不太适合动脑。
几个念头过去,眼皮子开始耷拉。
睡过去前,唯二清醒的念头是:
明早开始恢复基础体能训练。先照顾好司怀铮。
-
再次听到均匀的呼吸。
司怀铮慢慢的,又靠近一点她。
黑暗中,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脸。
“山栀姐姐~”
-
睡得早,醒得早。
体能训练从今天开始。
但实在太饿了。
前一天吃进肚子的东西早就消化光了。
山栀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不得已,只能以水充饥。
训练得慢慢来。
跑步,她现在是跑不动一点。
决定先扎马步,平板支撑这两个锻炼核心力量的基础姿势。
适当压伸四肢,做基础柔韧性训练。
轻手轻脚下床,去厨房简单洗漱,在院子里蹲起来。
刚还觉得天冷,很快,身子发热,渐渐的,开始冒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山栀跟玩儿似的,几个姿势换着来,一开始只能坚持一两分钟。
然后歇一歇。
几轮下来,山栀很惊喜,这具身体那么瘦,还一直很饿,她都担心自己会晕过去。没想到身体还挺抗造。
本来决定结束的,一个开心,又蹲了下去。
这时,门开了。
司怀铮好奇看了几眼,想问但是又忍住了。
山栀醒着的时候,他还不是很习惯主动凑上去。
不过他蠢蠢欲动的样子,是个十足的显眼包。
山栀收了姿势,主动开口,“殿下醒了?”
熟悉的激动又悄悄涌上心头,司怀铮问她:“你在做什么。练功?”
山栀歪着头想想,如实回答。“也不算吧,就是普通的锻炼身体。”
“我也要。”
圆圆的眼睛里,带着祈求,生怕山栀拒绝。
真是小孩天性,给点阳光就灿烂了起来,知道提需求了呢。
“可以,但不是现在,等你身上的伤养好。”
“我现在,可以。”
司怀铮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陌生的恐慌,跟以前饿肚子被打都不一样。
很久后,他才明白,这是害怕被甩下。
山栀没同意。
“别没苦硬吃,不急在这几天,身上保持清爽利于你伤口愈合。”
他隐约听懂了,只能听她的。
两人现在都不知道。
此后多年,司怀铮将一直处在追赶她的无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