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和儿子、媳妇薛氏说着话。
门下禀报:“老夫人,顺天府尹甄大人求见。”
“快快有请!”
儿子祝融迎了出去,汪氏忙不迭吩咐下人准备茶点。
不一会儿,甄容走了进来。
“老夫人,身子可安康?”
“好好,好着呢,有皇上照应着,哪哪都好。”
甄容眸光一闪。
这汪氏倒是乖觉,他还未开口,她便将皇上抬了出来。
甄容心中打鼓,面上不显。
从容坐下后,打开了话匣子。
“老夫人,有件事,必须和你通个气。今儿个一大早,卫马氏在顺天府门前吵吵嚷嚷,非说自家小儿子受了冤枉。她,还提到了你!”
下人的茶端了上来。
甄容停下话头,端起茶,掀开茶碗,撇了撇浮沫,小口地撮了起来。
汪氏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无数疑问与不安,如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
她假装不以为意,但端茶的手没来由地抖了抖。
“哦?她说了些什么?”
甄容喝了茶,放下茶碗,浅浅一笑。
“也没什么,都是些荒唐之语。”
祝融哪是个沉得住气的?
“大人,您就别卖关子啦!快说说,那老货都说了什么?”
汪氏一惊,斜了自家儿子一眼。
祝融抬了抬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了一声。
甄容哈哈笑了起来。
“令公子向来如此直率,老夫人不必介怀。”
“就是嘛,懂的都懂,我有什么说什么,和崔家老五是一个性子。”
眼见儿子越说越不像话,她立刻打断话头。
“甄大人,不论旁人说什么,太师府没有不可见人的事。清者自清,你有什么话,直管问。”
甄容在心里悄悄竖了竖大拇指。
难怪太师走了这些年,太师府依旧在。
汪氏是个能挑事的。
“老夫人,卫马氏说科举造假之事,有你的参与。我当笑话听,太师当年何等正直义气的人,深得先帝、皇上的信重,太师府怎么可能做下这等事?”
甄容的话题围绕太师为人展开,汪氏便是想计较,也无从下手。
果然,汪氏震惊之余,眼眶迅速泛红。
声音哽咽。
“甄大人也算先夫半个学生,果然懂他。
太师为大乾贡献一生,在外的时辰,远比在家多。
教出的学生,个赛个的优秀,反倒没时间教自己的儿子,平平凡凡的一个人,半点成就也拿不出手。
文不成、武不就,靠着祖上荫恩,混个脸熟。”
汪氏这话极有深意。
既点明太师的成就,连甄容都算他半个学生。
又表明他顾大家舍小家,连儿子都管不上。
最后这番看似贬低儿子的话,实则在为太师府开脱。
我就这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连一官半职都捞不到,就是想科举造假,也没这个实力。
甄容当然听懂了。
“老夫人,我教育了一番卫马氏,放她离开了。不过,依着她的性子,只怕这嘴……”
汪氏感激地看着甄容。
“有劳甄大人特意跑一趟。这世上,谁又能堵上旁人的嘴?她爱说什么,是她的事。听不听,在我!”
甄大人哈哈一笑,起身告辞离开。
他走后,祝融终于爆发。
“母亲,有您这么说儿子的吗?您总是当着外人的面贬低我,有意思吗?”
说完,一甩袖,气呼呼地离开了。
汪氏看着薛氏。
“你可明白,我为何这么说?”
薛氏尴尬地低头,嗫嚅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汪氏叹口气,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转头同伺候了她一辈子的梁嬷嬷叹起苦经。
“阿良,我这一辈子,前半生享足福。老爷在时,啥事不用操心。可这老爷一走,整个家的重担便压在我身上。
若融儿是个能挑事的,我何须日夜操心,夜夜无法安眠,替太师府的未来忧心。
他们一个个的还不念我的好!”
儿子是个不得力的,娶了薛氏又是个糊涂的,若她两脚一蹬,这太师府,再没了未来。
梁嬷嬷只能劝她想开些。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一个儿子,那镇国夫人,可是生了七个儿子,个个糟心,没一个拿得出手的。”
不提镇国夫人还好,一提到镇国夫人,汪氏便气得咬牙切齿。
她一个和离的商女,近几年的势头,竟隐隐凌驾于她之上。
皇上原本对她多有尊重,皇后时不时召她入宫。
可自从镇国夫人起势后,这份殊荣便渐渐少了。
她必须借这次的机会,让宋谨央永无翻身之日。
她悄悄地凑近梁嬷嬷耳边,低语了起来。
甄容笑吟吟地出了太师府,刚刚上了软轿,脸色便沉了下来。
看来,得好好查一查祝融与崔琛的关系了。
今日一趟,隔山震虎,倒也有些收获。
崔琛欠债的事虽然解决,摆明有人挖坑让他跳。
几个虾兵蟹将,判了徒刑,但幕后之人始终没有抓到。
祝融不经意的一句话,倒透露出与崔琛的关系。
不管如何,有线索,就查!
祝融原本心情不错,在母亲那时吃了一肚子气,转头便去找崔琛喝酒。
他爱写诗,崔琛爱画画,两人挺投机的。
老宅里,祝融敲了半天门,才等到一句:“五爷不在,去找五太太了。”
他一脸懵。
后知后觉地知道,原来云氏要同崔五和离,人已经带着女儿搬出府了。
“嗨,这汝南王府妙极!个个和离!走,咱们也凑凑热闹去。”
云氏和咏宁从女学回来,刚一进门,下人便进来禀报。
“太太,王爷来了!”
“不见!”
下人一脸尴尬:“五爷一直在外嚷嚷,周边围了好多看笑话的人。”
云氏脸一沉,吩咐把人带到前院。
自己则换了身衣衫,又叮嘱咏宁去歇会儿,这才向外走去。
崔琛在屋里来回踱步。
云氏在时不觉得,她这一离开,自己的心像是空了一块。
往日不以为意的细节,全都浮上心头。
他上青楼,真的只是为了画画。
他今日特意带着霜霜来,就是想向云氏解释。
他和霜霜真的没什么。
他冷着脸看向霜霜。
“知道怎么说话了吗?一会儿看到云氏,你若敢说错一个字,我绝不轻饶了你。”
霜霜沉默地点了点头。
自从崔琛发现她的背叛后,再也没来过青楼。
她苦笑一声。
怪不得五爷,全都是自己的错。
为了活下去,她牺牲了唯一个尊重她的人。
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