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帝定了定心神,总算是没有真的后退,他同样抬起眼眸,与张承弼对视,“果然是张师,与张师那么多年没见,我以为我已壮,不会再对张师心生畏惧,却不料还是险些失态!”
“畏惧我不算丢人,哪怕陛下是天子!”张承弼可不气,他这话若是让人传出去,必然会让许多人口诛笔伐,甚至冠上谋反的罪名,因为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身份,他说这话都显得僭越了。
可是元鼎帝并未动怒,反而点了点头,“是啊,一个读书能读得浩然长河倒灌的读书人,谁能不惧?”
恐怕谁也不知道,在张承弼被罢官之前,他与当今天子其实是亦师亦友,彼时张承弼虽然只是三品,但其根基、其能力,其智谋绝对算是冠绝当朝,便是那些一品大员都要退避三舍。这是一个受浩然长河灌顶的读书人,谁能不怕啊!
只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其突然被罢官,这件事在朝堂一直都是讳莫如深的。
“所以,说正事吧!张师!”元鼎帝定了定心神。
“陛下,我此来是想问陛下一件事!”
“请问!”
“天倾在即,大厦将倾,彼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陛下可已经做好了准备?”
元鼎帝闻言愕然,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张承弼的意思,但他更明白,张承弼不会无聊到跑到这里,将他从宫里喊出来,然后吓唬一顿。
所以,是真的天倾在即?
“张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张承弼点点头,“若是我没猜错,皇家秘典之中,应该有关于灭世大劫的记载与猜测!所以陛下也应该知道才对!”
元鼎帝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张承弼所指是什么了,只是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张师从何处得知,浩劫将至?”
张承弼摇摇头,“不是将至,而是已至!”
元鼎帝顿时面色煞白,他张张嘴,几次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是无声发出。
张承弼仰头看天,“这是真正的天地浩劫,必将会席卷整座天下,整个大黎无一地可以幸免,不战则死,即便是帝王亦难身免!我书院不日将会率领所有先生弟子,奔赴极北之地!今日来一为警告,二为告别!”
他再次低头看向元鼎帝,摇了摇头,“外表虽然成熟了,但还是伪装偏多,不过以陛下的年龄有此定力已然难得,陛下才智虽不及太祖,却也是贤君之相,陛下……臣告辞了!”
恐怕,当今朝堂之上,张承弼是唯一一个敢如此当面点评天子的人了。但无论是张承弼还是元鼎帝,似乎都习以为常,并不感觉奇怪。
“等等!”元鼎帝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张承弼,终于出声喊到。
张承弼驻足回身,“陛下?”
“先生也要去?”
张承弼点头,“自然要去的,我为白鹿书院院长,而白鹿书院乃天下书院之表率,未有别人去,而我不去的道理!”
“以先生之才,应该留在朝堂,辅佐于孤,而后由孤以举国之力,共抗大劫!”元鼎帝看向张承弼,言语中的意思竟是想要起复这位曾经的三品大员。
张承弼却是摇头,“我与陛下的君臣之缘,早已在数年之前便断了!”
“先生还在生气吗?孤可以致歉,可以为先生加官,一品如何?封爵亦可,又或者先生想要什么,只要先生开口,孤一定满足!”元鼎帝竟是在语气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别人或许不知眼前这位的本事,但曾经以师礼事之的元鼎帝却是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唯一的感受就是——自卑!一个天子面对一个臣子时,竟然自卑、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