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瞧,里面竟是一封封御笔亲批过的奏折,一行行行云流水的笔墨苍劲有力,一看就是沈寒天的字迹。
只不过,这些奏折分明是数年之前的了。
那些笔锋比之如今,更显得锐利。
那是……曾经胸怀天下、锋芒毕露的状元郎留下的痕迹,一笔一划皆是赤子之心。
想到这儿,丹娘忍不住有些心思微动。
她一封封看完,终于对琼贵妃所言有了个大致全面的了解。
原来,数年前沈寒天被贬被罚,事关湘王。
那时候,皇帝病危。
留在京内的皇子都还很年幼,而远在封地的其他受封的皇子又相距太远。
东宫空悬,当即人心慌乱,蠢蠢欲动。
于是由另外一支文臣带队的派系就提议从宗亲血脉中过继一子,暂为代太子,以协理国政。
当时的人选,就是如今的湘王。
那时候的老湘王也病重,膝下幼子正当壮年,且文韬武略颇为精益,也得到过皇帝的赏识。
被这些人拥戴,很快让湘王生出了别样的念头。
论血脉,他的父亲本就是先帝的皇子,他是实打实的皇孙;论才能,他自诩不比那些有了封地的皇子差。
有些年头一旦升起,就像是落地生根的枝丫,很快发展壮大。
当时,朝野内外都在说湘王之子能才过人,是代太子最佳的人选。
而……沈寒天就是那个敢于冒头,敢于跟舆论趋势对着干的愣头青。
他一再上书,言明此行不可取;甚至当着朝廷众人的面,揭露了湘王一脉的狼子野心。
一时间,慌乱四起,流言不止。
沈寒天自然成了那个众矢之的。
就在这个当口,皇帝奇迹般的恢复了,身子一日好过一日。
这些动荡自然而然便平息了。
皇帝清算了一波,对于那些皇室宗亲也算手下留情,老湘王也是得知这一消息,最终没撑过那个冬天,撒手人寰。
次年春,湘王幼子袭爵。
到此,一桩风波也算平息了。
可很快一封封弹劾沈寒天的奏折雪花似的飞向了中枢阁,几乎把皇帝的案前都摆满了。
他们言明,期间最活跃的便是沈寒天,是沈寒天意欲挑拨皇室宗亲,齐心不正。
他们还搜罗到了各种证据,一齐送了上去。
看到这儿,丹娘的手忍不住颤抖。
是气的。
她算是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了……
在这些人眼里,沈寒天实在是太另类,太过于刚硬,软硬不吃;且又太过有能力才学,逼得他们不得不服软。
这样一柄锋利的刀,若是不握在自己人的手里,那就是个祸害。
于是几方派系势力竟然很一致,在这个问题上拧成一股绳,要将沈寒天从朝堂之上拔除!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丹娘总算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那时候的沈寒天意气风发,对朝廷对社稷对黎民百姓都抱有一种近乎于天真的赤诚。
他想要报效,想要为大雍贡献一份力量。
只可惜……朝堂之上,哪有非黑即白的时候。
像他这样的另类,是人人都不喜欢看见的。
不由得,丹娘心头微微一疼。
她好像看见了那个为了理想孤军奋战的少年,意气风发、勇敢无畏,只为了心中的信念。
他与当年的她,是那样的像。
目光落在了沈寒天当年写的罪己书上,末尾处最后一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臣有罪,无能为圣上分忧,自请受罚,以息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