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拉着母亲的手,在落日的余晖中,一步步,走进这个阴森森的宅院。

    想象着,当年,刚被买回苏家的小丫鬟母亲,被管事派来这里侍候无人待见的父亲。

    其实在施秀之前,也有一个小丫鬟被派过来,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失魂落魄地去找管事哭诉,便是打死她,她也不敢再住在这里了……之后才换了施秀过来。

    荒院很大,五进的院落布局。

    后面两个跨院,堆满发霉的杂物,施秀和苏北川都没有进去过。

    苏家不缺住房,让他们母子住到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是惩罚。

    犹如当年,虐待苏北川。

    苏北川通灵开脉之后,立刻带着施秀,搬到嫡子嫡孙居住的豪宅区去了。

    离开这个地方已经十多年,施秀再没回来过。

    只见,这里到处结满蛛网,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院子当中,摆放着一些锅碗瓢盆,一些米面腊肉,一些席子棉被。

    还有打扫用的抹布扫帚。

    一阵阴风吹来,刮得院子里的树木杂草乱响。

    “成儿,你怕不怕?”

    施秀感觉到,儿子的小手颤抖了一下。

    苏成脆生生地道:“不怕!就算这里闹鬼,鬼也是人变的……而且跳井的是苏家老祖,她老人家肯定不会害自己的子孙!”

    五岁的孩子,能有这般见识,施秀心中无限欣慰。

    “那你的手……刚才怎么发抖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口井……好像与我有什么感应。”

    一走进荒院,苏成体内一股邪火,就开始在他四肢百骸乱窜。

    似乎,院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勾动他体内被百花玉露丸镇住的邪火。

    苏成感应了一下,松开母亲的手,撒腿向那口井奔去。

    “有这样的事?”

    施秀满脸狐疑。

    院子里,被封住的那口井,其实也就是盖了一块石板。

    不知多少年了,石板已经风化,布满斑驳的裂痕。

    以前,施秀和苏北川住在这里,都是到院外的荷塘里取水饮用。

    这口井里的水是什么味,施秀都没有闻过。

    居然,能让苏成有所感应?

    “娘……能不能把这块石板挪开?”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井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吸引我……”

    “啊?”

    施秀愈发吃惊。

    不是儿子年纪小,一来到这里,就被鬼迷了吧?

    “快点!娘!我身体要炸开了!”

    苏成搬住石板一角,用力推动。

    一瞬间,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推得石板“咔嗒”挪动了一线。

    “哦……”

    施秀乱了方寸,看到儿子这样,是非要搬开这块石板不可了。

    她也是个胆大的人,不然当年小小年纪,也不敢跟苏北川两个人住在这里了。

    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放下背上的包裹,与苏成一道使劲,终于把石板搬开。

    一股冷飕飕的阴气,从不知被封了多少年的井中喷出,冷得施秀打了一个寒颤。

    苏成却叫了一声:“好舒服!”

    他体内的邪火愈发旺盛,被这股阴风一吹,好像达到某种阴阳平衡。

    看到儿子脸色红成火烧云,施秀忙问:“成儿,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舒服!我想下去!”

    “啊?”

    施秀愈发怀疑,儿子真是被鬼迷住了。

    现在是大冷的天啊,寒冬腊月,苏成刚过完五岁生日没多久。

    施秀穿着厚厚的棉袄,都被这井下的阴气冻得一阵阵发抖。

    虽说,儿子不怕冷,冬天穿很少的衣服也没事。

    可是施秀感觉,这井里散逸出来的是阴气,不是冷气啊!

    传说,以前闹鬼,就与这口井有关。

    故而,这口井,又叫鬼井。

    “娘!我真的想下去!我身体热得要炸开了,井里的寒气让我舒服!要不你找根绳子拴住我,我到井里洗个澡……真是太舒服了!”

    苏成是个性子倔强的人,认准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

    当下,便动手脱衣服。

    施秀宠溺儿子惯了,望着黑咕隆咚的深井,面露惧色。

    忽然又想到,儿子时不时发那种最高明的药医都瞧不出缘由的怪病,今日全靠夫君偷盗灵库,换来百花玉露丸,才镇住他的高烧,却并非根治他的病情。

    莫非,这阴气逼人的鬼井,对儿子的奇特身体有好处?

    很快,苏成就脱得光溜溜的了。

    浑身上下,长满脓疮。

    有些脓疮,已经破裂……

    苏成发怪病的时候从来不叫疼,其实这些脓疮破裂的时候他真的很疼。

    现在脱光了衣服,被井里散逸的寒气侵袭着,苏成身上的脓疮一点不疼了。

    “娘!快点……找不到绳子我就跳下去了!”

    苏成趴在井口,让井里的寒气把自己的身体侵袭得更猛烈一些!

    施秀也是没办法了,赶紧找来一根绳子,将苏成拦腰拴住。

    苏成小手拽住绳子,沿着井口,像猴子一般灵巧地往下爬。

    夕阳的余晖照不到井里,苏成往下坠落一丈多深,脚下就踩到了凉飕飕、滑腻腻的硬物,抬头向井口忧心忡忡的母亲乐道:“娘!井水结冰了。”

    “是吗?外面的水没结冰,这井水倒是结冰了……”

    施秀直犯嘀咕。

    “孩儿就坐在冰面上,很舒服,娘不用担心!”

    施秀怎能不担心?

    看到院子里有给他们准备的两盏马灯,连忙去点燃一盏,搁在井口,终于清楚地看见儿子,在一团灰不溜秋的冰面上盘腿打坐。

    “成儿,你真的没事吗?”

    “娘,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管我了,天快黑了,要不你去做饭吧,我肚子有点饿了……”

    眼看着,天色很快就要完全黑下来。

    施秀无奈道:“好吧,那你在井里坐着,有事叫一声……娘去收拾屋子,做晚饭……”

    母亲一离开,苏成便在冰面上撒滚打泼,让身体每个部位,都与寒气逼人的冰面接触到。

    体内那股邪火,渐渐安稳下来。

    苏成继续在冰面上折腾……盘腿打坐,那是做样子给母亲看而已。

    没有过多久,苏成发现,冰面竟然融化了!

    施秀手脚麻利,点亮第二盏马灯后,迅速收拾起曾经与苏北川住过的一间屋子。

    铺好床,叠好被。

    然后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去院子外面的荷塘提了一桶水回来,洗米做饭。

    菜很简单,就是切了一挂腊肉,搁在饭锅里蒸。

    没有过多久,一股浓郁的饭香和肉香,就在院子里飘散开来,遮住了那股难闻的霉味。

    施秀一边做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苏成说着母子之间的亲昵话。

    “成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啦?”

    “娘!冰面融化了!”

    “啊?成儿,你屁股下面是不是着火了呀?”

    “没有吧?我屁股要是着火了,还不早把裤子烧个大窟窿了……”

    “说得也是哈……”

    “娘!冰面全都融化了,我现在泡在井水里面了,更加舒服了呢……”

    “你呀,这身子骨真是怪了,换别人不早冻死了,就你觉得舒服……”

    “娘,我不跟你说了,我潜一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