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鸢打量他神色，试探：“你让我搬出去住，我就消气。”
霍泯面色一凛：“除了这个。”
“既然你不同意这点，那就同意让我离婚，我就消气。”
霍泯声线骤压：“我不离婚。”
慕鸢歪头，杏眸失望盯着他：“你看，你所谓让我消气，只是口头说说，实际毫无诚意，你说我骗你，你又何尝不是在骗我，我们总这样互相欺骗，毫无意义。”
霍泯剑眉紧拧，幽沉声线一字一顿：“鸢鸢，除了丧偶这个情况外，没有任何理由能造成我们离婚。”
慕鸢无言望着他许久，苦口婆心：“强扭的瓜不甜。”
霍泯面色冷硬：“扭下来，都会甜。”
慕鸢心累。
不想再多说。
视线投前就又要走。
“啪。”清脆巴掌声像打在她心上。
慕鸢脚步顿停，错愕看着毫无征兆，就扇了自己一巴掌的霍泯。
他神色偏执，黑眸沉黯如幽夜，哑声：“现在，消气了？”
慕鸢被他这一过激行为震惊得瞳孔摇曳。
见她不应声。
霍泯抬手，显然又要往脸上扇。
轮到慕鸢应激了。
她赶忙攥紧他手腕，心慌失措，怒不可遏：“你干什么？！”
霍泯深深凝着她，磁哑着声：“不脏了你的手，我自己来。”
慕鸢震惊到说不出话。
可却用尽全力，牢牢攥紧他手腕。
生怕他又给自己甩一巴掌。
霍泯见她竭力摁住自己的紧张模样，疯狂情绪下翻涌着雀跃。
她还是担心他的。
再打几巴掌也值。
他刚才用了力，此刻脸颊麻辣辣得疼。
可他视若无睹。
一双幽眸只深深凝着她：“现在呢，还气么？”
真是疯了。
她也要被他弄疯了。
霍泯今晚情绪波动太厉害了。
慕鸢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连提防都无从下手。
对上他执着黑眸，她咬牙：“不气了！你满意了吧？”
狭长黑眸在此刻尤为深邃：“很晚了，该睡了。”
慕鸢甚至能看清他面上的掌印。
那么红，那么明显。
心底一道软处遽然抽疼。
她眉头紧锁，侧身再度朝门口走去。
霍泯眸色一顿。
然而，才刚迈出去一步的慕鸢当即回了头，冷着张脸：“你不准跟来，我等下就回来。”
霍泯眸中黯然被惊讶颠覆。
很快，化为一滩柔如月色的温柔。
“知道了。”
慕鸢再入屋时，手里多了冰块和药膏。
她一进去，就和直勾勾盯着她的霍泯对上视。
他黑瞳里，闪烁着再次见到她的欢喜，光彩熠熠。
然而，一想到他刚才自虐行为。
慕鸢就心惊。
她从未想过，会看见霍泯露出这样一面。
不再强大、冷淡，那张冷峻面容下，是脆弱敏感的一面。
没有人愿意主动展露自己的脆弱。
除非他所面向的，是他非常信任的。
慕鸢心跳几乎滞了一拍。
而后，是汹涌、无法压制的涌动。
慕鸢托着冰块，径直朝他走去。
而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鸢掀眸迎上他深邃目光，清声：“你坐下。”
霍泯黑瞳不动声色微动。
“好。”非常配合地坐下了。
他刚坐下，便瞥见她拿着冰块朝他面上贴来。
霍泯当即猜到冰块的作用。
心下发软，眸色愈柔。
他乌睫抬着，近距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张被造物主所偏爱的面庞。
淡灰色漂亮眉形下，比冰泉还要洁净的杏眸里，倒映着他。
霍泯嘴角止不住地挑起。
他喜欢她眼里染满他的模样。
满是他。
只有他。
冰块一寸寸减弱着面颊上的辣感。
冰冰凉凉，很舒服。
低温刺激着毛细血管，那手掌印清晰得触目惊心。
他若是顶着这张脸去午会。
那真是要出大事了。
她一思忖，想到个解决方法：“明天出门前，我给你上点粉底，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她边说，边移开冰块。
食指指腹沾着药膏，一点点在他面颊上抹开。
她指腹很柔软。
霍泯紧凝着她，眸色愈发深幽、呼吸渐渐加重。
他哑了声：“很明显？”
慕鸢停下动作，瞟了他一眼：“你跟自己有仇？”
下手下这么狠。
霍泯低声闷笑：“这样，你才可能会消气。”
慕鸢觉得荒唐：“为了让我消气，你就打自己？你这不是道歉，是苦肉计。”
她话音刚落。
手腕被轻轻握住。
她动作停住。
只见他拿过药膏，指腹也沾了药膏，而后在她手腕泛红处以画圈方式涂抹均匀。
动作温柔又细心。
手腕泛起一圈凉意。
她微有些失神。
直到他停下动作，眉眼低敛，薄唇紧抿：“如果我错了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惩罚我，但……别不要我好么？”
他放低的姿态，楚楚可怜的眼神。
令慕鸢忽然想到，一只耸拉着尾巴，要摇不摇的、垂头丧气的大狼狗。
她承认。
霍泯这一招苦肉计。
用得很成功。
因为她一句毒舌训斥都说不出来了。
眸光犹豫半晌，无可奈何：“你先去洗漱。”
霍泯没动，不安显现于面：“你会留下来的对么？”
对上他几乎虔诚的眼神。
慕鸢怎么说得出不。
更何况。
她并非对他全然无意。
一对上他惶惑不安的眼神，疼惜在血液里滋生，吞噬着她的冷漠、无情。
片刻，她妥协：“我不留下来，我能去哪？”
他黑瞳肉眼可见得发亮。
像黑曜石那般璀璨。
“我很快洗好。”他赶忙申明。
“嗯……”慕鸢很轻地应了声。
得到她回应，霍泯这才肯起身，入浴室。
甚至关门前，还要恋恋不舍地看她一眼。
仿佛她会跑了那般。
浴室门关闭，慕鸢长长吁了口气。
想不通。
事态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强迫她。
强迫到伤害自己、
这是慕鸢没想到的。
而且他打自己那瞬，毫不犹豫，仿佛这个动作演练过上百遍那般熟悉。
所以她才吃惊。
不知为何，她那会儿，第一反应就是想到那个女疯子。
然后就是赵希涛。
当初他三番五次邀请自己去他心理咨询室，起初她没多想。
纯粹以为是她热情。
可霍泯今日的行为，总令她嗅到有些不对劲。
心里有某些猜测，可又觉得，出现在霍泯身上。
惊悚又离谱。
她需要……套一套赵希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