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骨节分明的冷白大手缓缓掀开帘子,隔着雨幕,姜昕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觉得那人的视线很冰冷很锋利。

    比打在她身上的雨还冷还刺人。

    不会是原主或是姜家的仇人吧?

    她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

    一个银甲护卫翻身下马,朝她走了过来。

    姜昕下意识后退,正在犹豫要不要滚下斜坡逃跑的时候,就被对方揪住领子提了起来。

    对方明显是练家子,姜昕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的。

    但是,揪她的后领干什么?

    人在屋檐下,她忍。

    姜昕被那护卫丢在马车前,雨渐渐小了下来,她终于看清了马车的主人。

    当那张俊美邪肆的容颜映入眼帘时,姜昕先是一愣,接着就想拔腿就跑。

    可惜,不说她右脚痛得厉害,就是两只脚都好好的,也跑不过那群厉害的护卫。

    没办法了,姜昕只能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硬着头皮上了,“左、左相大人!”

    左相谢玄,是大虞王朝最年轻的丞相。

    他出身寒门,十七岁就连中三元,在金銮殿被帝王钦点为金科状元。

    后来入仕,他请求外放到凉州,在任职地政绩斐然。

    二十岁北戎犯凉州边境,他在主帅被谋害的情况下,临危受命,带领凉州军兵抗击北戎大军。

    不仅保住了凉州,还在援军到来后,连续夺回被北戎占去的三座城池,打得北戎节节败退,最后只能乖乖坐在和谈桌上。

    之后他就被调回京城,自此扶摇直上。

    年仅二十六就被帝王任命为左相,统领百官,权倾朝野。

    他为人亦正亦邪,在朝堂内外风评两个极端,拥护他的当他是在世神明,憎恶他的也如过江之鲫。

    而姜昕的大伯就是与谢玄政见不合的领头羊之一。

    姜昕双眸蓄满了生无可恋的泪水。

    若是别人,还有可能忌惮她永安县主的身份,但谢玄?

    能哄得她那算得上英明的皇帝表舅昏了头一样信任他,朝堂上下只要惹怒他的,轻则丧命,重则抄家灭族。

    简直就一喜怒不定的大魔头。

    不不不,姜昕忽然想起什么,觉得自己还有救。

    她记得当年裴临川运粮去往凉州时,意外救了谢玄一命,两人自此引为知己,后面还结拜成兄弟。

    谢玄谁的面子都不给,对京城世家多有打压,但对裴临川这个结拜兄弟还是很不错的,不仅给他的仕途铺路,这些年多多少少还扶持了荣国公府。

    也因此,裴家这几年才会越发不把她这个永安县主放在眼里。

    不过,此时此刻姜昕觉得裴临川还算有点用处。

    至少谢玄不会杀了她这个结拜兄弟的未婚妻吧?

    谢玄懒懒地倚在马车里,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声线华丽优雅,带着三分笑意,却只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本相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冒充当朝永安县主,差点就让人当场杀了。”

    姜昕……姜昕抖得更厉害了。

    “左相大人玩笑了。”

    “本相从不开玩笑。”

    “……”

    原主这破运气,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好人呢?

    不是渣男就是歹徒,现在还来个变态!

    谢玄垂眸,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少女,薄唇微勾,“县主,地上的泥坑坐得很享受?”

    “……”

    姜昕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泥坑里,身上也全是泥水,堪比难民。

    她咬了咬唇,勉力想站起来,然而右脚肿得厉害,疼得她一个踉跄撞到车辕,又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