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抢救室亮着红灯。
陈毅坐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条围脖。
慕澜陪在陈毅身边，没有说话。
坤叔在门前来回踱步，嘴上的烟就没有停过。
大老板站在一旁，时而看看抢救室，时而看看坤叔，时而又看看陈毅。
一直到天明，抢救室门才打开。
所有人第一时间围了上去。
医生看了众人一眼，摇了摇头。
坤叔情绪很激动，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大老板连忙将坤叔拉开。
陈毅转过身，朝后方走去。
慕澜连忙跟上。
早上的天很冷，冻得人直打哆嗦。
陈毅将围脖系上，脖子上多了些暖意，他揉了揉鼻子，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但明明，陈毅感觉自己是能控制住情绪的。
“新年了啊……”
慕澜看着陈毅这样，几次都想开口安慰，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这种话，谁都会说，但事情真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陈毅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睛。
“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想让我救她的。”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慕澜叹了口气，走过来帮陈毅把外套扣子系好：“你又不是医生，就算是医生，也束手无策。”
陈毅揉了揉脸，他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这一晚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你呢？”慕澜担心的看着陈毅。
“我也得回去睡觉了。”陈毅笑笑，“走吧，我送你。”
戚英雄开着车停到前方，两人上车。
车上，陈毅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当车到慕澜家楼下，慕澜下车的时候还很担心：“要不去我家睡得了，我还能看着点你。”
“真没事。”陈毅摆了摆手，“快回去休息吧。”
“那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想找人喝酒，或者想找人聊天什么的。”
“好。”陈毅点点头。
见慕澜走进单元门后，陈毅才让戚英雄开车。
“七哥，警方那边给出的结果是什么？”
“意外交通事故，对方说路上全是雪太滑了，想减速也没办法，陈先生，我们去哪？”
“回家吧。”
陈毅靠在座位上。
意外么？
陈毅可不这么认为。
甚至，拥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回到家，陈毅让戚英雄回去休息了，他自己坐在沙发上，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可一闭眼，昨晚的画面就会浮现到脑海中。
看着眼前的环境，陈毅似乎看到了年三十那天，自己跟老妈，以及小微父女俩，还有何晴都坐在桌子上吃饭的场面。
“还约好一起过年来着……”
陈毅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挺坚强的人，情绪也很稳定，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往出流。
哭吧，陈毅也哭不出来，就是心理堵得慌，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陈毅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迟早要憋疯！
拽上一件外套出门，冷风拍在脸上，让他从那昏沉的感觉当中清醒过来不少。
陈毅直奔上次被抓的警局而去，他知道那个警花就在这个分局，刚进门就看到警花匆匆往出走着。
“喂！”陈毅喊了一声，他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警花下意识朝这边看来，见到是陈毅后。
“我不叫喂，我叫张菁。”
陈毅快步走了过来：“我需要你帮忙！”
张菁注意到陈毅那满脸的憔悴，眼中还布满血丝，作为一名警察，她也能清楚感受到陈毅身上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一股戾气。
陈毅又补充一句：“我上次帮过你。”
“我记得，你不用专门提醒，怎么了？”
“我要调皇朝门口的监控，昨天晚上的！”陈毅说完，生怕对方碍于规矩不帮，又说了句，“昨天那有场车祸，交警认定是意外，我觉得有隐情。”
“你跟我来。”
张菁把陈毅带到机房，很快调出昨晚在皇朝前的监控画面，这是陆明远的地盘，监控的角度很齐全。
画面中，陈毅看到何晴从会所大门走出。
又看到何晴的身影，陈毅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张菁察觉到了陈毅的不对劲，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到屏幕上。
监控画面里，何晴小跑到路边，从一个人手里接过一个礼盒，能看出那是一个品牌，价值不菲。
何晴接过后在原地站了几秒，又特意把彰显价值的品牌盒子扔掉，只把盒子里的围脖拿了出来，然后朝皇朝门口这边看来。
陈毅观察到，在何晴转过身的一瞬间，她脸上写有几分失落，但又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快跑过来，而自己，就跟慕澜站在门口。
下一秒，刺眼的灯光亮起，监控画面都受到影响，等亮光闪过，何晴已经躺在血泊之中，陈毅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雪地里，将何晴抱在怀中。
张菁不禁看了眼陈毅，她还记得这个女的，说是陈毅的女朋友，两人上次在夜市遇刺。
陈毅深吸一口气，紧捏的拳头缓缓松开，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他问张菁：“以你的专业角度而言，你怎么看？”
张菁又退回去重新看了一遍，旋即问道：“对方是不是说，因为雪天路滑，车辆失控，从而造成的意外？”
“是。”陈毅点头。
“从视频中能够看出，车辆发生冲击时的速度，达到了八十公里每小时，在正常的雪地路面下，又是在停车场里，这个加速度是需要具备很多前提条件的，但我们没有收到相关的报案。”
“当然不会有人来报案，死的人，可是坤叔的女儿。”
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张菁猛地回头看去，喊了一声：“师傅。”
曾经跟陈毅打过一面交道的市局刑侦队长严江走了过来，手指连续点在监控的操作键上，同时说道：“虽然只是一个私生女，但这种显然是故意的行为，一旦我们介入调查，将会影响到坤叔的生意，甚至很多东西不得不暂时关门停业，这期间的损失是巨大的，坤叔肯定不会为了一个私生女承担这样的损失。”
话落，严江已经将画面切到事发一个小时前，肇事车辆刚刚开进停车场，路面很滑，对方前进的速度缓慢。
“很显然，从对方进场来看，并不是一个有着激进驾驶习惯的人。”
“所以，对方出场时的高速行驶，要么是情绪受到刺激，带着一股气开车，要么就是故意而为。”
“我们再看皇朝会所周围的商铺，分别有三家酒楼，两家五金用品，两家SPA馆，以及三家商店。”
“周边商圈倒是有酒吧之类的营业场所，但那里都有足够的停车位。”
“对方下车后消失在监控当中，我们不清楚这一小时他在做什么，但从时间以及他的穿着来看，显然不是去酒楼赴宴的，SPA馆哪怕时间最短的项目，也要超过一小时，进门，选项目，等技师，都要在二十分钟以上。”
“所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有两种可能，第一，去商店买了包烟，然后跟商店老板闲聊半小时。”
“第二，见了谁。”
“他在十一点二十八分时回到车上，七分钟后发动车辆，且突然加速。”
严江说完，拨通了一个电话，走到一旁说些什么，又走了回来。
“我联系了交警队，对方说，司机之所以突然加速，是因为当时地上的积雪太过刺眼，看见前方突然出现行人时，情急之下误把油门当成刹车。”
“张菁，我给你司机的资料，你查一下他的收入情况，以及名下账户，包括他的直系亲属，全都查一遍。”
张菁点头，跑到一旁的电脑上操作起来。
半小时后，张菁回复：“师傅，对方的直系亲属，以及两代以内的旁系亲属都查了，账户上并没有异常资金来源。”
“但肇事者本身，最近有着很多笔大额消费，并且进行过多笔贷款。”
“嗯。”严江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看向陈毅，“从刑侦的角度来说，对方已经具备为钱作案的动机了，不过想要定罪，需要明确的证据，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对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加速，要制造事故。”
“如果你需要我们帮忙定罪，那就得先报案，然后我们勘察现场，对肇事者进行询问，最后分析是否要立案，随后进入调查取证阶段，当证据充足再进行抓捕，最后收押，上法庭，判刑。”
陈毅抓起严江放在桌面上的香烟，自己点了一根：“你想说什么？”
“警察办案需要证据，但找到证据的前提，只需要一个猜测，就是，我们猜测他有罪，所以要调查他。”
陈毅吐出一口烟雾，他听明白了严江的意思。
何晴也听懂了，欲要说什么，被严江伸手制止。
严江继续道：“一般而言，我们锁定犯罪嫌疑人，都是从两个角度出发。”
“第一，仇杀。”
“第二，穷举法，比如这人死后，谁会获得最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