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宁到餐厅时，孟西也刚好下车。
穿着灰色风衣的短发女人隔老远就冲过来用力拥抱她，眼泪汪汪的，“小宁！你这死孩子……”
她和黎初宁四年没见过面了。
这四年来，除了苏达去监狱带走孩子的那一次，黎初宁拒绝和任何人见面。
“好了，先进去再说，我都饿了。”黎初宁拍了拍孟西的后背。
孟西依依不舍放开她，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看着黎初宁，仿佛她一眨眼，黎初宁就要消失了一般。
黎初宁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阻止她，叫来服务员点了几个菜，两杯饮料，抬头见她还在直勾勾盯着她瞧，干脆起身，双手捧脸转了一圈。
“好看吗？”
“小宁，你瘦了。”孟西叹气，眼眶有些发红，黎初宁阳光明媚的模样稍微让她安了几分心。这几年来她担心她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被人欺负了，可她看上去似乎过得还不错。
可又能不错到哪去？
孟西没有拆穿她。
“再点个提拉米苏吧，你最喜欢吃的甜品。”招手叫来服务员。
“不好意思小姐，本店最后一份提拉米苏刚刚被那位小朋友买走了。”
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两人转头看去，不远处一张靠窗的桌子，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晃悠着小脚独自坐在那，大眼睛专注地望着面前的提拉米苏流口水。
孟西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说了句，“小馋猫，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吃东西，大人该找得着急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餐厅里的人并不多，那小男孩很明显是听到了。他转头气鼓鼓地瞪了孟西一眼，奶声奶气，“我在等我爸爸和妈妈，他们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小男孩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爸爸！”他跳下椅子朝着门口跑去。
逆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小男孩抱住他的腿，往他身后看，“妈妈呢？”
“吃完饭我送你去找她。”靳沉翊将小男孩从自己的腿上扒开。
小男孩闻言立马瘪嘴，有些不开心，“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不能一起陪我吃饭？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
“靳远西！”靳沉翊沉声打断他，“下午我还要开会，留给你吃饭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所以，现在是吃，还是不吃？”
小男孩有些委屈，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拉着靳沉翊的衣袖，带着他往座位上走。
在他转身的瞬间，孟西下意识挡在黎初宁面前，靳沉翊看到她，眉头皱了皱，随即目不斜视地去了旁边的桌子。
孟西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对黎初宁说，“咱们换一家吃，我掩护你先出去，我去买单。”
“不用。”黎初宁笑了笑，“点了那么多菜，不吃就可惜了。”
一天之内竟然碰见他三次，黎初宁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冤家路窄。
不过她和靳沉翊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如今只是两个陌生人罢了，又何必刻意躲避？
见她大大方方的模样，脸色平静，不知道是真的放下了还是装得太好，孟西只好坐下来。
“阿姨。”
黎初宁转头，那小男孩端着半块提拉米苏过来，放在黎初宁面前。
“刚刚看你想吃，我送你一半，我们一起分享吧！”
黎初宁愣了愣。
男孩软乎乎的小脸蛋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把，可他放下甜品已经走回了座位。
“他刚刚叫靳沉翊，爸爸？”孟西压低了声音，端起水杯掩在嘴边，“靳沉翊二婚了？”
这几年她都没有关注过靳沉翊，竟然不知他已经再婚，还生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不应该啊，靳沉翊可是海城风云人物，他如果结婚，肯定会有铺天盖地的新闻，不可能凭空冒出这么大的儿子。
“快吃吧，别发呆了。”黎初宁给孟西盛了一碗汤，“下午我还得去找房子。”
孟西回过神，“住我家呗，着什么急找房子，慢慢挑一个合适的。”
黎初宁摇了摇头，“总得有一个自己的家，否则等儿子找回来了，他也跟我寄人篱下吗。”
“住在我家叫什么寄人篱下？”孟西瞪她一眼，话锋一转，偷偷指了下不远处那小男孩，“话说，我怎么觉得那孩子的眼睛长得有点像你？会不会……”
黎初宁怔了怔，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可很快她就失笑地摇了摇头，“人家有妈妈，你别乱给人孩子找妈。”
她刚刚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顿饭吃了半小时左右，两人聊天的声音并没有再刻意压低，而是绕开了和靳沉翊有关的话题，只聊了些各自这四年来的趣事，以及黎初宁之后的打算。
她有一些存款，虽然不多，但足够最近两三个月生活，所以黎初宁并没有打算立刻去找工作，想先亲自查一查儿子的下落。
况且，有案底的人，哪又容易找工作？
靳沉翊和那小男孩吃得快一些，离开时，小男孩站在靳沉翊身边冲黎初宁摆了摆手，“两位阿姨，再见！”
黎初宁笑着看向他，和靳沉翊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顿了顿，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再见。”
“越看越觉得那孩子和你长得像。”孟西感叹了一句，望着那父子俩离开的背影，“小宁，你当初不该净身出户的，就算离婚也该分他一半身家，如今就是个快乐的小富婆了。”
黎初宁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下午去找房子之前，去了趟银行。
四年了，她有些不记得进去之前卡里还有多少钱，只依稀记得是五位数。
将卡递进窗口，柜员查了一下余额，立刻换了银行的经理过来接待黎初宁，将她请进VIP室，好茶好点心地招呼。
“黎小姐，您今天来是要办理理财，还是取钱？”
“取钱。”以前实名认证过的那个她不想再用，换了个号，支付暂时没办法大额支出，“把卡里的钱全部取完。”
经理顿时汗流浃背，笑得有点勉强，“您确定吗？您的卡里还有七千多万的余额……”
黎初宁愣了愣。
就算她记错了，也不至于将八位数的存款记成五位数。
靳远西看出自己的父亲今天心情不好。
背着小书包坐在车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学着身旁人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模样，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他又有些坐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父亲的手臂。
“爸爸——”
靳沉翊睁眼，冷冷扫了他一眼，靳远西又重新挺直了后背，结结巴巴的，“没、没事。”
靳沉翊重新闭上了眼睛。
父子俩一路沉默到下车，靳远西迫不及待爬下去，挥手，“爸爸再见。”
赵美珍站在院子门口接他，拿过靳远西肩上的小书包，瞪了车内男人一样，“你儿子在跟你说话，聋了？”
“我先回公司了。”
“晚上早点回来吃饭，你白叔叔今晚要过来——”
“妈。”靳沉翊不耐烦地打断她，“别再给我安排那些无聊的相亲，我没兴趣。”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赵美珍就忍不住来气，“不相亲你倒是赶紧领个对象回来啊！我半只脚入土的人了，还能在家里照顾你们爷俩几年？家里没个女主人能行吗！让你干脆就娶了西西的妈妈，你又不肯，难道你要上天娶仙女不成！”
靳沉翊被念得心烦，冷声让司机开车，司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磨磨蹭蹭，靳沉翊也不想为难他，转头睨了靳远西一眼。
靳远西撇了撇嘴，抱住赵美珍的腿，“奶奶，我困了。”
赵美珍赶紧将他抱起，“好，奶奶这就带你回家睡觉觉……”
说着，一边转身往院子里走。
靳远西趴在赵美珍肩上冲车内人吐了吐舌头，得意洋洋。
爸爸，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儿子来救你吧？
司机松了口气，“靳总，现在是去公司吗？”
靳沉翊沉默了一瞬，突然拿起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联系下中介公司，将阅城三号的那套公寓挂出去。月租一千五，租要找姓黎的单身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