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远一怔，低头，看到冷白纤细的手拉住了他，以制止的姿势。
燃烧旺盛的暴戾念头，瞬间压下去大半。
耳边，响起噙着淡笑的清澈嗓音。
“谢先生，说起来，我和我哥，是不是得喊你一声哥哥啊？”
顾今昭一句话，打破剑拔弩张的氛围。
季意远表情都扭曲了，“妹！妹！”
“你说什么呢！”
让他喊谢意重哥哥？不如杀了他！
谢意重注视着那张，笑得明媚纯良，仿佛从照片跳出来的脸，张口正要说话。
顾今昭没给他这个机会，“哦，不对。”
“好像也不需要。”她改口同样改得突然。
像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天真耿直。
“圈子里的人，只知道季意远记在顾今昭名下，没人知道谢先生你是顾今昭的儿子，你不敢对外说，你父亲不敢对外公布，该不会——”
“是害怕顾今昭不愿意承认你吧？”
顾今昭做过假设——
如果她是被气活的，为她的复活添砖加瓦的人暂时有：
郭睿明、顾成言、害死阿雪的罪魁祸首、以及谢斯闻！
她觉得，就算她真的死了，成鬼了，也会被谢斯闻说他和她有个孩子的事气活。
她可以接受季意远是她的儿砸，完全接受不了谢意重是她儿子！
当然，问题不在谢意重这个人身上，主要怪谢斯闻。
“哥，我觉得顾今昭顾女士不会承认，她有个姓谢的儿子，你觉得呢？”
瞥了眼谢意重，季意远煞有其事地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反正顾今昭不认，他当然不算是你和我的哥哥。”
顾今昭再往谢意重的心口捅去一箭。
“就是就是！”季意远附和。
谢意重站着一动不动，落在顾今昭脸上的目光同样没有偏移。
她并不掩饰对他的恶意。
仿佛是顾家顾今昭本人，站在他面前，对他百般嫌弃。
凸起的喉结滚了滚，谢意重抿唇，勾起一个笃信而坚定的笑，
“我好像，不需要我母亲承认。”
“无论她是否承认，都改变不了，她是我母亲的事实。”
季意远：“……”
心脏咯噔一沉，他垂眸看向顾今昭。
谢意重话里的意思，怎么听着像，他是顾今昭亲生的。
只有斩不断的血缘，才不需要另外的承认。
顾今昭胸口剧烈起伏，气得脑袋嗡嗡作响。
“那可不一定！”
她咬牙切齿，“她不要你这个儿子，你还能死皮赖脸喊她妈妈不成！”
季意远：“要不还是直接动手吧？”
他感觉，谢意重皮糙肉厚的，语言攻击无法对他造成实际的伤害。
顾今昭闻言，咬着后槽牙开始挽袖子。
“咳咳！”云跃安走到诊疗室门口一看，发现有场大型火拼即将上演。
“你们在干嘛！妹妹！要维持心平气和啊！答应过我的不随便动怒呢！”云医生捶胸顿足。
顾今昭绷着脸，“这不是随便动怒。”
无端端和死对头有了个孩子，那个孩子貌似还以为他是她亲生的，她很难不生气。
云跃安被顾今昭严肃的语气哽住，扭头去指责季意远，
“你你你！你是怎么照顾妹妹的！忘了我的嘱咐？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合格！”
说完季意远，云跃安又朝谢意重挥手，
“你快走，别在这欺负年轻小孩！”
顾今昭：“？”
等等，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意远！妹妹！你们跟我进来！”
在医院，医生说的话就像是学校里的老师发言，威严，不可违抗。
顾今昭和季意远只好放弃和谢意重争执，走进诊疗室，合上门。
制止了一场斗殴，保住了自己的工资，云跃安起了八卦的心思，
“那什么，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我就说，你的名字和谢意重的名字，怎么都那么巧有个‘意’字。”
一边好奇地叭叭询问，他一边给他们倒水，
“这个字对于顾家顾今昭来说，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季叔叔和谢叔叔给孩子起名，怎么都用了这个字？”
季意远瞪了云跃安一眼，“你偷听我们吵架？”
“没有，我不是那么不道德的人。”云跃安笑眯眯，将两杯水放到他们面前。
“我本来想送一下谢意重的，慢了一步，就听见你们吵起来了。”
他解释，“怕我的出现会导致火上浇油，我没立刻出去掺和而已。”
他才不是那种，悄咪咪躲在门后，暗地偷听别人吵架的八公。
没错，不是！
“谢意重是顾家顾今昭的亲生儿子吗？”
在名字同样叫顾今昭的妹妹面前，云跃安只能用家族当前缀作区分。
妹妹是季家的顾今昭，而那位……是顾家的顾今昭。
顾家顾今昭本人脱口而出，“不是！”
云跃安扬眉，“妹妹怎么确定谢意重不是？”
“长得不像！”顾今昭理直气壮。
云跃安摸了摸下巴，再仔细端详面前人精致明媚的五官，粲然一笑，
“那倒是。”
他面前的女孩，比谢意重更像顾今昭亲生的。
偏偏，她不是，年龄对不上。
云医生笑着拿起手电，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巴，示意顾今昭张开嘴，他看一下她的喉咙。
玩笑话说完，他们的情绪都冷静下来了，该进入正题了。
看完喉咙，云医生按熄手电，“妹妹说说你近半个月的身体情况吧。”
在医生面前，顾今昭不好撒谎，干巴巴开口，
“最近每天早上起床，会咳血，血量不大，就四五滴的样子。”
“还有，大概三天前，吐了一次血。”
季意远的眉头拧了起来。
云跃安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指覆上她搭在脉枕的手腕，
“三天前的那次吐血，诱因是什么？”
顾今昭垂眸，“午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
“被噩梦吓到，醒后感觉呼吸不通畅，喉咙也很不舒服，就……”吐血了。
云跃安没问她梦的内容。
那对于他的诊断来说，不太重要。
收回手，他沉吟片刻，“具体开什么药，我要回去请教一下爷爷奶奶。”
“如果方便的话，妹妹给我个地址？我让人送药上门。”
季意远眸色沉沉，“你可以直接把药送到我手上，我交给她。”
顾今昭诧异地望向季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