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昭捂着嘴，疯狂咳嗽出声。
胸腔仿佛被剧烈挤压，她痛楚地弯着腰，好像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被耗尽，摇摇晃晃的往下倒。
她从上午忍到现在的那口血，失控般顺着喉咙往上涌。
鲜红的血滴，溢出嘴唇，顺着指缝滑落。
不一会儿，晕红了地面。
“顾，顾今昭？”
季意远扶住连站都快站不稳的人，半侧身伸手进车里拿东西。
连抽了两三张纸巾，他控制住慌张，将纸巾按到她捂着嘴巴的手背上。
血好像止不住了一样，片刻就洇透了纸巾。
季意远的手指开始颤抖。
不对！血量不对！哪哪都不对！
昨天，她吐完血之后，不会往外溢血，虽然脸色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了点，但她的精气神莫名其妙就是比吐血前好很多，像是吐出去的是淤血。
现在，她难受到摇摇欲坠。
这里是医院，什么类型的病人都能见着。
周围的过路人看见有人吐血，纷纷投来担忧的目光，又见有人在照顾，也就没人上前帮忙。
重重甩上车门，季意远弯腰，手绕过她的后背和膝盖弯，一把将人抱起。
眉梢挂着浓郁的焦躁，“我带你回去找医生！”
步子还没迈开，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被雪花融化打湿的掌心，冰凉透顶，冷意甚至渗透了他身上的三层衣服，“不用。”
顾今昭手指回蜷，揪住一小撮衣服，强行咽下血气，“哥，把我放到车上吧。”
“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抖，人也在发抖。
雾蒙蒙的眼睛弯了弯，像是怕吓到他，朝他笑。
季意远薄唇紧抿，到底还是选择听她的。
拉开后座的车门。
小季总显然是没有抱女人上车的经验。
顾今昭捂着被车门磕到的额头，疼得倒吸气。
后脑勺撞上车顶的季意远面色扭曲，忍了又忍才把痛叫吞回去。
站在车外揉了揉后脑勺，他没怎么犹豫，跟着坐上后座。
顾今昭已经不咳了。
她的右手、下巴糊满了刺眼的红色。
季意远找出湿纸巾，撕开递给她。
“谢谢。”接过纸巾，顾今昭覆到脸上。
擦完下巴和脖颈，她就着那张湿纸巾擦手。
季意远的手上也有血，自己拆了张湿纸巾，擦完手，他拿过保温杯，拧开，倒了小半杯水到盖子里。
等顾今昭擦干净手，他将水递给她，“簌簌口，水吐到……”
“吐到袋子里。”说着，季意远翻翻找找，把装药的袋子腾出来。
顾今昭点了点头。
吐了四五口簌口的水，鼻腔的铁锈味才淡下来。
看她吐出来的水没有特别明显的血色了，季意远提醒她喝水。
双手捧着保温杯，顾今昭垂着眼睑，小口抿着温水，脸色煞白得不像话。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季意远紧张地问她。
顾今昭抬眸，苍白的唇弯出一抹淡然的笑，“没事。”
“别担心。”
季意远怎么看，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你的手还在抖，你……是有哪里在痛吗？”
顾今昭默然盯了两秒自己那小幅度颤抖的手腕，笑了笑，
“没有，手抖可能只是因为使不上力气，过一会儿会没事的。”
季意远：“……”
他忽然想起爸说起过的‘母亲’的性格。
——要强，极度要强。
“我跟你妈读幼儿园就认识，就见她哭过一次，小学上体育课手被篮球砸骨折，疼哭的，除去生理上控制不住的掉眼泪，她于感情上，哪怕再委屈再难过，也能忍得住，不会当着第二个人的面哭，她父亲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她每天眼睛都是既红又肿，但当着几个朋友的面，她没掉过一滴眼泪……”
……
“哥，导致阿雪……不在了的那场车祸，是意外吗？”
虚弱的嗓音打断了季意远飘远的思绪。
季意远默了默，“他们都说是。”
顾今昭又低下头，“这样啊……”
车里有点暗，季意远看不清她的神色。
探手摁开车内的灯。
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他瞥见她的左边下颌还有红红的痕迹，像是没擦掉的血。
内心踟蹰了不到一秒的功夫，他撕开最后一包湿纸巾。
拿着湿纸巾，探手过去，亲自上手帮她擦脸。
季意远还以为，顾今昭会诧异地抬头看他两眼。
谁知她动也不动。
却有一滴水珠滚落到他的虎口处，溅开一朵小水花。
季意远手臂一抖，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慌攫住了他。
她……哭了？
爸口中那个，要强到耻于在别人面前掉眼泪的人，难受到在他面前哭了？
“顾……顾今昭？”
平常桀骜不羁，作天作地，没有哄人经验的小季总被吓得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听着那颤抖的尾音，顾今昭噗嗤笑出声。
她抬眼看他，眼眶是红的，双瞳蒙着水汽，凝结的水珠摇摇欲坠。
顾今昭控制着不让第二颗眼泪掉下来，吓着慌里慌张的弟弟。
她含笑问他，“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季意远缩回手，满意地看着那片重新恢复白净的皮肤。
顾今昭：“送我去淮海中路附近。”
季意远顿时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真的不跟我回季家？”
“不了。”顾今昭很坚定。
坚定到季意远没把握能改变她的想法。
“行，那我现在送你过去。”
顾今昭弯着眼，“谢谢哥。”
医院离淮海中路很近。
十分钟后，车停在淮海中路附近，最大的商圈的路边。
顾今昭拿着保温杯开门下车。
季意远降下车窗，“这边的酒店虽然高档豪华，但你没有身份证，住不进去，还是跟我回老宅吧。”
顾今昭笑眯眯地抬手冲季意远挥了挥，“路上注意安全。”
季意远：“……”
被拒绝了！又被拒绝了！
耐心告罄的小季总冷哼一声，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顾今昭非常感谢季意远今天陪她折腾了一天，想目送他的车开远，她再去办她的事。
结果，她眼睁睁看着，豪车开出去十米不到，突然急刹，然后，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倒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