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遇贼
等到半夜时候，火车上人少了些。
卧铺肯定是没有的，但是坐位倒还空出来几个。
宁清茹身边刚好空出个位置。
俩人连忙招呼齐梦川坐下。
齐梦川也是分外不好意思，稍微活动了一下站得僵硬的腿脚，在宁清茹身边坐下了。
大约是第一次挨着女同志坐着，还坐得那么近，耳朵尖儿红红的，头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方雅打趣道：“学长这么容易害羞啊？是不是还没有谈对象啊？”
齐梦川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刚从农村回城不久，家里一心让我紧着学业，就没……谈对象。”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的，也就没了拘束。
齐梦川解开身上背的包，笑说：“都饿了吧？我走之前，家里给带了几个鸡蛋，一起吃。”
布包一解开，他不禁一僵，藏在银丝眼镜后面的眼睛也发了直。
布包里，足足十来个鸡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扁了，蛋白粘在蛋壳上，蛋黄到处都是。
怎叫一个惨不忍睹。
“我，我把它护在怀里的呀！”
宁清茹和方雅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说：“大概今天的火车格外挤吧。”一个又说：“还好怎么不是躲战乱逃荒的。”
这年头，鸡蛋格外珍贵，哪怕是扁的，碎的，也不耽误吃。
宁清茹也拿出了自己的肉包，方雅则贡献出了杂粮饼和一包熬猪油剩的猪油渣。
都是冷的。
可出门在外，有的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下午，火车到站了。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坐下来，方雅跟宁清茹简直是腰酸背痛，浑身骨头发僵。
三个人提着行李，好不容易赶到十几里外的学校，又几乎累去半条命。
学校里男女生宿舍分开，齐梦川直接回去休息了，宁清茹跟方雅也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大睡一觉！
最好能用热水泡泡脚，舒服又解乏。
可惜宁清茹是新生入学，哪有这个世界，办理入学手续、去食堂交粮、买学习用品……反正一堆的事儿等着她呢！
方雅舍命陪君子，陪着宁清茹去新生报到处，顺便也给自己交上学费。
“一学期三十块钱，再交一百五十斤粮，小米大米都行，高粱要两百斤，杂粮不要。”
报道处的老师在一摞纸本里慢慢翻找着：“宁清茹是吧，考的不错呀，录取通知书呢？”
“这里这里。”
通知书太重要了。
这时候档案信息都不齐全，老师那边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新生报到，要想证明身份全靠这张录取通知书。
宁清茹最怕最怕的就是把通知书弄丢了，亦或是被人偷去毁了。
都做了好几宿噩梦了。
这些噩梦都如出一辙，常常是人都到了报道处了，老师问她要通知书，她在怀里一摸，没了。
吓得她一下子就从床头坐起，慌慌忙忙的把录取通知书翻出来，看一眼亲一口，再放好，重新进入梦乡。
现实中的报道处梦里完全不一样。
军绿色的窗户是新漆的，墙面一半雪白，一半深蓝，墙上挂着伟人的照片，宣传标语也是崭新的。
老师更比梦里多了点笑模样。
宁清茹轻轻吐出口气，把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的白衬衣，她在白衬衣里面缝了个口袋，艰难地把线拆开，抽出里面的一封录取通知书。
把老师看得一愣一愣的。
笑说：“同学，你防护的够严密的呀，怎么，还怕让人抢去啊？”
看着老师把通知书接过去，在她的入学手续上盖了章，放进纸袋档案里封存，她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才慢慢落回去。
手脚都发软了。
方雅搂着她肩膀，开完笑似的道：“老师你别怪她小心，她本来是去年的考生，到了今年才考上，可不容易啦！”
“你们考上大学的，哪个容易啦？”
办完手续，老师就给分配了宿舍钥匙，两个姑娘稍歇了歇，就又恢复了活力。
傍晚，俩人手拉着手去买东西。
早在来之前，方雅就跟宁清茹说了好几遍：
“我跟你说，学校这边的供销社卖东西，可比外头贵两毛钱呢！咱不去吃那个亏！”
宁清茹一直想问了，不去供销社买，还能去哪买？
算年份，还没到个体户发展起来的时候吧？
方雅跟她咬耳朵：“我跟你说个地方……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二手的，便宜一倍还多！”
宁清茹捂住了嘴巴：“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她记得，最早“投机倒把”发家的，也是八零年之后了，这还差好几年呢。
不愧是大学生啊，真是敢想敢干。
方雅撇撇嘴：“什么投机倒把呀，就是快要毕业的学哥学姐，把用不上的东西送给新入学的学弟学妹，咱礼尚往来而已，说得那么难听。”
方雅把她带去一条林荫小路，这里乍一看就是普普通通一条小路，好些个学生在这儿晃悠。
走过来的时候，宁清茹还被撞了一下。
走了几步，就发现端倪了。
一个男同学凑了上来，怀里鼓鼓囊囊的，小声说；“同学，锁头要不要？两分钱给你。”
乖乖，供销社的锁头至少得五分钱，一毛两毛的也有！
宁清茹还没有交易的经验，方雅却是老手了，说：“几成新啊？拿来看看。”
男同学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锁头，小小的，下面还配了把钥匙：“我没用过几次，你满这儿转转，找出来比我这个还新还便宜的，我头都给你！”
方雅笑说：“我要你头干什么？”怼怼宁清茹：“拿下。”
宁清茹摸向口袋，却摸了个空。
她脸色剧变，慌慌张张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遍了。
没了，装钱的手绢，她从宿舍出来还装在口袋里的钱，没了！
“同学？怎么啦？你还要不要了？”
“清茹，怎么了？”
宁清茹吞了吞口水：“我被偷了。”
“什么？”方雅看着比她还着急：“什么时候，丢了多少？”
宁清茹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张和恐惧。
她在中医馆打杂赚的三十块，还有顾安城给她的几百块钱，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