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我先去将木符挂在了脖子上,要是我不带着符,肯定被老鳏夫发现问题。
接着倒了夜壶,差不多弄干净利索,我才出门。
有个小插曲,爷爷和我爸基本上白天在地里干活儿,就奶奶在家里弄一些细枝末微的小事儿,我走出院门时,瞧见奶奶就坐在院外左侧,眯眼看着我发笑。
奶奶这副鬼样子还不如先前呢,此前她只是说话怪,让人心里不爽。
现在,她是让人心里直发毛啊!
我想给陈梁生一个下马威,他反手让我更难受了。
尤其是,我本以为自己开始学本事,老鳏夫也能帮上我,结果老鳏夫不是老鳏夫,他口口声声陈梁生在算计我整我,他不一样在算计我吗?
在村路上走着,刺目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极其熨烫,心里头那股寒意劲儿却怎么都甩不掉。
能瞧见路边,树影下,猫猫狗狗都疲倦的睡着。
往常这种时间都是猫追狗咬,这几天村里不安生,老鳏夫让这些猫狗去追公牛,它们才算是被弄得颠三倒四。
走得再慢,还是到了老鳏夫家里。
院门敞开着,厨房门也敞开着,肉汤的香气不停的飘散着。
头两天我恨不得连骨头都多啃几下,这会儿肠胃却一直不舒服,翻江倒海的。
纸婆娘还说过,不能喝他的汤,喝过了,就一直被盯着。
现在这都是马后炮了。
“来,棺生。”厨房里传来老鳏夫的喊声。
我深呼吸,又揉了揉脸,恢复镇定后才走进院子,走向厨房。
老鳏夫给我盛了满满一海碗,肉都摞着冒尖儿了。
“呵呵,你喜欢吃肉喝汤,我特意多弄了些。”他眯眼笑着。
我嗓子眼里直冒酸水。
“快吃吧,不够还有呢。”老鳏夫很关切亲昵,递给我一双筷子。
没辙,我只能吃。
不吃,肯定会被怀疑。
一碗肉下肚,我撑得不停打嗝儿,那种想吐,又吃的过饱的感觉很难受。
“老丈人,这什么肉?我怎么一直没吃出来。”
“羊羔子,没吃出来膻味儿吧?”老鳏夫还是笑眯眯的,他自己盛了一碗,也吃了起来。
我稍稍松了口气。
羊肉……那还好……
“汤里放了很多药材,羊肉本来就滋补,你阳气缺得厉害,多补上去就好了。我看你今天还是有点虚,别熬夜。”老鳏夫停下筷子,关切说着。
“嗯嗯……您慢点吃,我去院里坐着。”
我走进了院子,坐在一张小马扎上,翻越那本蓝色线装书。
本来我学这些风水的东西,是如饥似渴,现在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老鳏夫有问题,我就本能的觉得,他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有问题……
脑子里更一直想着,“死水还阴,生水还阳。河伯娶女,癞子坐堂。”
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棺生,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劲。”身侧后方,老鳏夫声音入耳。
“没……没事……我走神了……”我尽量集中注意力。
“学本事,可不能走神,风水这东西,如果你不能仔细的全神贯注,那你就一定读不懂的。是出什么事儿了吗?”老鳏夫深深问我:“别撒谎骗我,我看得出来的。”
我心里突突直跳。
能面不改色撒谎的人,不是一般人。
从小到大,我都不太会撒谎……
一说假话,就容易被我爸和爷爷揭穿。
“奶奶……有点不对劲。”我声音发哑:“她一直拿着剪刀在我窗外晃,还差点儿刺我……”
“这陈梁生,胆子倒是大!”老鳏夫的语气骤然变重许多。
我像是被捏住的心,才松开一丝,背上更被冷汗浸透。
为了完全不让老鳏夫察觉到我有问题,我再补了一句:“嗯……我出门的时候,她还在院门口坐着,盯着我笑。”
“不是说……先动了奶奶,陈梁生就知道我不好惹,不是软柿子吗?”
基本上,我算是祸水东引了。
老鳏夫眼睛完全眯成一条缝,语气更冷得瘆人。
“我以为他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他脑子也挺犯轴,你是我女婿,他都敢动!这警钟是不够响。”
要是没有昨晚的事情,就凭老鳏夫这番话,我对他得更信任,更感激。
“把你小人拿出来用一下。”老鳏夫忽然说。
我心里突地一跳,从怀中取出来小人,递给老鳏夫。
老鳏夫没有伸手接,却从怀里摸出来个钉锤,还有一枚钉子。
“你跟我来。”他语气很沉。
我跟着老鳏夫走了几步,进了正堂屋,又走到最里侧的墙前。
“把小人按在这里。钉子压在胸口,钉他。”老鳏夫指着墙面一处位置。
我咽了口唾沫,照做。
钉锤重重砸在钉头上时,我好像听到人惨叫了一声。
随后,小人被钉子挂在墙上了。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老鳏夫问我。
我摇头,茫然不知。
老鳏夫言之凿凿:“这叫做五鬼凶方,人有凶祸,五鬼第二,风水上来说,形成了以阳克阳,以阴克阴的局面,总会造成事端,要避。”
“今日是丙辛日,五鬼在正北方,我们不能待在堂屋里,因为堂屋是坐北朝南,这里就是正北,咱们将陈梁生的小人钉在正北,阳光直射,让他正克五鬼,五鬼就会作乱,今日,他有失窃,火患,病殃,诉讼,或是口舌之争。”
“总归你今日六神无主,我们就不看死书,陈梁生能害人,我们不能,我们就用他当例子,看他还敢不敢招惹你。”
“你跟我来。”
老鳏夫说着,朝门外走去。
我赶紧跟上,心在怦怦乱跳。
出了院子,他锁上门,又朝着村尾方向走去。
说实话,老鳏夫这一系列行为,让我内心动摇了。
甚至我觉得,昨晚看见的,真就是对的吗?
有没有可能,纸婆娘是个鬼,她让我鬼迷心窍,看见了别的东西,误会老鳏夫?她只是想长期能吸我阳气?
否则的话,有很多东西解释不清楚。
老鳏夫是在好好教我,他用的,也是正经手段……
脑子里思绪纷乱,宛如一团乱麻。
一眨眼,就走到了那条两侧都是土房子的路上。
本来老鳏夫速度很快,他忽然停了一下,瞥着路边。
他这一停,我险些就撞到他。
余光注意到老鳏夫看的位置,是一个草垛。
不过,他看着草垛后边儿。
那里有一堆乱糟糟的痕迹,还有个洞。
这一下子,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归零,只剩下如坠冰窖。
“棺生,你看那洞,像不像是有人钻过这个草垛?”老鳏夫忽然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