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榆的墓地，是当天下午选好的。
骨灰是第二天一早安葬的。
顾父听着周贺的汇报，眉头紧拧：“他现在还在墓园？”
“我们的人一直暗中跟着，大公子亲手捧着顾小姐的骨灰进的墓园，也是亲手安葬的。”周贺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当听到底下的人汇报时，仍觉着震惊。
他至今都无法相信，顾小姐竟然真的就这么去了。
“我们的人还发现，大公子不但买下了顾小姐的墓地，还将她旁边的墓地也一并买了，并要求在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周贺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察看顾父的神情。
毕竟，顾家丧女，虽说不是亲生的，可毕竟是名义上养大的，哪怕不风光大办，也是要简办的。
可如今，顾寒琛竟一声不吭就将人下葬了，属实古怪。
顾父琢磨良久：“你打电话给他，就说有事让他回来一趟。”
周贺不明白为何这通电话他自己不打，要他这个外人来打。
“好奇为啥我要你打？”顾父像是瞧出了他的疑惑，轻笑道，“既然他做的百无遗漏，不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相信那骨灰盒里装着的，就是方榆的骨灰，这时候我出面，只会让他更加警觉。”
周贺仍是似懂非懂，但也没多问。
……
顾父是在书房里见到姗姗来迟的顾寒琛。
父子俩争锋相对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听说你跟谢家那位，将方榆的骨灰带回国的？”顾父将刚沏好的茶递到他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她不是顾家的人，不需要。”男人语气生硬。
顾父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你母亲为此担心了好久，又为你不肯接她电话偷偷抹泪，你这次做的，实在是欠妥当。”
“方榆若是不死，怕是你们也不是现在的态度。”顾寒琛目露嘲讽，语气满是不屑。
顾父哑然，脸上是被说中的难堪。
“你这一早匆忙下葬，让其他人怎么看我们顾家。”
顾寒琛起身，冷峻的脸上是旁人无法读懂的森冷：“她不需要顾家的人。”
他起身离开。
身后，是顾父气急败坏的怒吼，可依旧唤不回他。
他将面前早就冷却的茶水一口气喝下，依旧难消心头的怒火。
周贺进来，便看见顾父因为怒意而憋红的脸颊。
一时间，他犹豫着要不要过会再来。
“什么事？”顾父瞧见，压着怒意开口。
“夫人让我问问你，明天的婚礼，是否还有如期举行？”
顾父沉声：“谢家那边什么态度？”
“谢少人虽然回来了，可仍执意要取消婚礼。”周贺汗颜，“夫人知晓后，很是生气，她担心顾瑶小姐知道后会闹，到现在还瞒着。”
顾母气得头疼的老毛病都犯了，这会躺在卧室，不仅太阳穴突突直跳，就连心跳也有些加快。
顾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顾瑶和谢辰皓的婚事，来来回回的折腾，之前就取消过一次，如今再取消，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看。
瑶瑶那么爱面子的人，哪里能承受的住。
“谢少还让人带了话，如果顾瑶小姐执意要生下孩子，作为孩子法律上的父亲，他会履行父亲的责任，愿意和顾瑶小姐共同抚养这个孩子，但他绝不会为此而娶顾瑶小姐。”周贺听到的时候，都有些震惊。
顾父沉默不语。
好半晌，他才开口：“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
谢家。
谢辰皓刚回来，就被谢父直接关在家里禁足。
保镖将谢家守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谢父直接推开门，对着卧室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儿子，怒其不争：“你就是再混账，我也可以容着你，可顾家是什么人，由得你这么撕人家的脸面？”
室内的窗帘拉着，昏暗的光线中，都能瞧见谢辰皓眼底的乌青，还有潦草的胡渣，简直是作死。
自己儿子，他哪有不心疼的。
可心疼归心疼，慈父多败儿。
谢父咬咬牙：“明天的婚事，你就是再不愿意，也必须出席给我把礼给完成。”
谢辰皓低垂着脑袋，单膝曲着，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爸，你爱过人吗？”
谢父愕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父子三十年，父子俩似乎从未讨论过这个话题。
谢辰皓也不在乎谢父是否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并不懂什么是爱，以为只要一心一意对她好，满心满眼都是她，那就是爱，后来我又觉得，爱是成全，只要她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他陷入了自己的过往，神情痛苦。
“直到最近我才明白，爱不仅仅是对她好，也不是所谓的成全，而是不论怎样，我都保持着爱她的样子，哪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我也要时刻守护着她。”
谢辰皓突然抬眸：“所以，顾瑶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娶的。”
“我可以给她依靠，如果她想要住过来，我也会同意，她想要生下孩子，我也会对她和孩子负责，但是以另一种身份的陪伴，绝不是夫妻。”
谢父气急败坏，可回过神来，却又为自己儿子的这份勇敢而觉着骄傲。
在他们那个年代，有太多的父母，是为了家庭去联姻。
甚至，他们连彼此是什么性格，怎样的人都不知道，却要生活在一起。
谢父和谢母也并不是因为爱情才结婚，当时也不过是家族联姻。
如今看着儿子这般，他竟有种觉着是做了自己当年不敢做的事。
但谢父仍旧没有松口，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去。
顾瑶终究还是得知了此事。
她直接冲到了谢家。
谢辰皓下楼，看着哭红了眼的顾瑶，眉头轻皱。
他的本意，无心去伤害眼前的女孩。
可是，不论怎么做，从一开始她被扯入这漩涡中时，便早已身不由己。
顾瑶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眸，上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谢辰皓，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
她又做错了什么。
男人沉默不语，硬生生受着她那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