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微微转头,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月光,努力想要看清丁心慧的脸。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调侃与惊喜:
“丁董连这个都懂?”
丁心慧微微抿了抿嘴唇,顿了顿才开口:“上个月去江城考察项目……”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噤声。
总不能告诉叶安,为了能让奶奶住得舒心,自己特意请教了二十位老师傅,就为了还原奶奶老宅炕桌的尺寸吧。
……
第二天。
晨光穿过檀香别墅窗帘时。
奶奶正把最后一件碎花衬衫叠进行李箱。
她布满老茧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箱角泛黄的火车票根——
那是十二年前送叶安来城里读书时买的。
“小安呐。”
老人突然攥住正在帮她收降压药的叶安的手,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发抖:
“奶奶今天就回江城了,你和小慧要好好过日子。”
厨房飘来煎蛋的焦香突然凝固在空气里。
叶安指尖捏着的药瓶“咔嗒”撞在桌沿,白色药片撒了满地。
他蹲下身时,后颈凸起的骨节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么急吗?”
丁心慧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传来。
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真丝睡袍下摆扫过叶安捡药片的手背:
“您在陪我们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奶奶浑浊的眼珠盯着窗外的喷泉,那里原本是片小菜地。
上周刚被园丁铲平种上进口玫瑰。
虽说事后丁心慧已处罚了相关人员,但老人布满裂口的嘴唇嚅动两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心里默默想着,这城里的生活,虽样样都好,可怎么就没了那股熟悉的烟火气呢。
叶安正把最后一粒药片塞回瓶里,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奶奶说在镇上卫生院当保洁都比在这儿当祖宗强。”
此刻,他心里满是对奶奶的愧疚。
奶奶为自己操劳了一辈子,本想让她在这享享清福,却没想到她竟如此不适应。
丁心慧听到这话,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想起上周家庭医生给奶奶量血压时,老人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一脸茫然,像在看天书。
此刻飘窗边的藤椅,上面还摆着奶奶用旧毛线钩的坐垫,与整个别墅的北欧风格格不入。
她不禁自责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到奶奶的不自在呢。
“王秘书。”
丁心慧突然急切地抓起手机,睡袍腰带随着她急促的转身散开。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尽快给奶奶安排舒适的安身之所。
“把那套养老房的资料发我,现在就要。”
叶安抬头时,只见丁心慧已经迅速蹲在奶奶面前,手机屏幕映亮她素颜却依旧好看的脸。
“您看这种带院子的户型喜不喜欢?”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
像是生怕弄脏了那锃亮的屏幕,这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当看到户型图上的小菜园时,她混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
那是一种久违的欣喜与向往。
她又慌忙用袖口去擦,嗫嚅着:“这得多少钱……”
“就当是聘礼。”
丁心慧脱口而出后才惊觉失言,染着蔻丹的指甲差点戳破屏幕。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瞬间通红,左手偷偷掐大腿。
让你嘴快!
她听见叶安倒抽冷气的声音,余光瞥见他通红的耳垂。
叶奶奶的皱纹突然挤成一朵菊花,笑得格外灿烂。
她颤巍巍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个红布包,一边层层揭开,一边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