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洛一只脚悬在窗外,洁白的裙摆迎着雨丝,飘飘扬扬像一朵盛开的牵牛花。
只要跳下去,她黯淡无光的一生就结束了。
她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突然抬眼在楼下看见一个人。
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很突然地就站在了外面的草坪上。
他站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撑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点点金箔剪成银杏,由苍劲的墨线勾成树枝。
伞面微倾,慢慢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那人面染新雪,修长细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风情万种。
他穿着一双草鞋,一身麻衣,腰带上系一枚八卦镜,耳后夹着一支旧毛笔。
像一位洒脱的道人,又像是悲悯世人疾苦的仙人。
美得雌雄莫辨,世间万物跟他比起来都失了颜色。
看见他的一瞬间,苏颜洛连渴望已久的死亡都忘记了。
要是为了多看会儿他的话,那她不介意多在这个世界上留一会儿。
谪仙般的男人也仰头看着她,一双凤目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扬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苏颜洛怔怔地扯起唇角,回应给他一个笑容。
男人伸手在麻衣的布袋中掏了一下,一枚闪着冷光的飞镖躺在他的手心。
他又拿了一张黄符纸出来,取下耳后的毛笔写了几个字。
随后他手腕一转,将飞镖掷出,只听一阵破空之声,飞镖“嗖”地插在窗框上,炸起了几片木屑。
苏颜洛发现这人出现的一瞬间,她身边那只没皮的鬼就消失了。
也许他真的是一位世外高人。
难道是院长知道了她的情况,把他请过来除鬼的?
男人见她发愣,好笑地摇摇头,伸出一根冰玉般的手指,对着她指了指那枚飞镖。
苏颜洛被这一笑晃了心神,将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她倚着窗框,将飞镖拔出,把那张黄纸展开。
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手上的冷香,这味道她没有闻过,但是却让她想起傲雪的梅花。
那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
“稍安,明天我带你走。”
她摸着上面的字,未干的墨迹染在她的指腹上。
她心想这个人一定是在逗弄她,看穿戴他可不是一位富商,远远达不到院长的要求。
院长原本就要将她卖个大价钱,是绝对不可能轻易答应这个人的。
男人又对她笑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了,只留给她一片撒着银杏叶的伞面。
但是他倾城秾艳的脸却像是一颗莲花种子,扎根在少女的心头,让她连寻死的心思都没了。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她手心里捏着那张黄纸,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她在期盼一个奇迹。
幸运之神果然眷顾了她一次,阳光从她那被打碎的人生中照了进来。
第二天院长兴冲冲地进了她的房间,说有人给了一大笔钱,她可以走了。
在她的记忆中,那天是孤儿院里唯一的一次晴天。
她慌张地挑了一件还算整洁的裙子,对着裂纹的镜子将及腰的长发梳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她忐忑地走出了这间住了18年的小阁楼,沉闷的足音回响在老旧的楼梯间,跟她的心跳同频。
她来到大厅,就看到昨天那个仙人般的男人笑吟吟地坐在沙发上。
她才知道原来他很有钱,但却依然穿着麻衣草鞋。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但是他完全免除了她的担忧。
他笑得很温和,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气势凌人。
院长热络地迎过去,奉承的话说了一箩筐,但是他转身就带她走了,连一句寒暄都没有。
苏颜洛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垂顺的长发,默默地走着。
她又被分了神,不合时宜地想,怎么会有人连头发丝都这么美。
他开口,声音温柔清冽,既不疏离也不狎昵:
“我叫西镜淳,以后我就是你师傅。”
对于这个将自己拔出泥潭,但又对她别无所求的人,苏颜洛有些拿不准。
“你要教我东西吗?”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人买下她竟然是为了做她的师傅。
看他的装扮应该是某个门派的道士,难道说他虽然表面年轻但实际上已经七八十岁,急于让自己的本事有人继承?
但是那也不至于找她,她对玄学一窍不通。
不过他对她有恩,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会努力学的。
但是没想到他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大跌眼镜,他说:
“我要带你学仙人跳。”
苏颜洛水汪汪的眸子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人,他竟然要教她学仙人跳?
现在做道士的压力都这么大了吗?!
她疑惑地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学仙人跳?”
西镜淳取下腰上的八卦镜,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绝世容颜,他满意地笑了起来:
“万一你以后去了一个全是变态的世界呢?我们这是未雨绸缪。”
虽然很不解,但是苏颜洛还是点点头。
西镜淳将她带进了一栋别墅,这里有很多友善的人,见她进来之后都纷纷打招呼。
一下子接受这么多善意,苏颜洛稍微有一点不太习惯。
她笨拙地回应着大家的热情,心里升起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师傅的仙人跳小团队。
这里分工明确,有人负责网上聊天,有人负责盯梢,还有人负责进度跟进和目标选择。
她的任务是由师傅亲自指导,学习变态心理学,深刻洞悉变态们的行为心理,做出有效的应对。
后来她跟大家慢慢熟稔了起来,业务也越做越好了。
她在做最后一单之前,师傅失踪了一段时间。
不过师傅平时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最后一次见到师傅,他正拿起那把油纸伞准备出门。
他还告诉她,这单做完之后回来吃火锅。
没有想到这一面竟然是永别。
不知道现实世界里的师傅回到别墅后,看见她的尸体会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