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今年五十五岁。
因为蔫了吧唧不爱说话,三扁担都打不出个屁来,所以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刘老蔫。
以至于大家把他名字都忘了。
别看他人蔫巴,杀猪可是把好手。
附近的几个公社副食品公司杀猪,都会请他出手。
杀猪是有讲究的,最忌杀第二刀。
猪虽然是“菜货”,但也只能受一刀之苦。
屠夫杀猪必须“一刀清”,即让猪一刀毙命,如果多杀一刀,猪多受一份罪。
如果用了两刀或者更多,屠夫就算“造孽”,会遭报应!
刘老蔫杀猪,不管猪大多大,也不管猪是什么品种,只要他出手,准是一刀成,于是便有了刘一刀的美誉。
“老蔫叔在家吧。”秦飞在门外喊道。
正准备放桌子吃饭的刘老蔫老伴吕秋芬。推开了房门。
“秦飞,你又来干啥!”吕秋芬冷着脸一边说一边关门,“我家没钱借给你!”
秦飞烂赌鬼之名,臭名远扬!
村里绝大多人对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刘婶儿,刘婶儿,我不是来借钱的。”秦飞把手里的两条大白眼举了起来,“你看,这是我给你和老蔫叔送的大白眼。”
眼看就要过大年了!
这两条鱼差不多有三斤重,绝对是稀罕物。
吕秋芬看见鱼眼睛一亮,紧接着又是怀疑的目光:“你老蔫叔在家,找他干啥?”
“我想跟他借一下杀猪刀!”
“你说啥?秦飞,你不会赌输了钱,要去杀人吧,怪不得给我家送鱼,原来是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
吕秋芬黑着一张脸,一边往外推秦飞:“拿走拿走!”
“刘婶,你误会我了,我刚从大鼎子山套回一只傻狍子。我借刀是要杀狍子啊。”秦飞也不敢跟老太太撕巴。
反正他人高马大的,吕秋芬也推不动他。
吕秋芬与了解秦飞的所有人一样,怎么能够相信他会打猎?眼神越发厌恶,声音也越发冰冷:“你要是再不走,我拿凉水泼你了!”
“老婆子,吵吵啥呢?”
就在这时,听见外屋动静的刘老蔫背着两只手,慢慢走了过来。
“老蔫叔,我是来跟你借杀猪刀的,我要杀狍子。可刘婶说啥也不信,要不这样,你老跟我回家看看我是不是真逮来了狍子?”
“老头子,这种人,谁沾边谁倒霉,咱可千万离他远点!”吕秋芬说着就往回拉拽刘老蔫。
刘老蔫甩开她的手,又看了一眼秦飞:“行,秦飞。你等我一会儿,我跟你去看看。”
三年前的春节前夕,刘老蔫去给四海公社副食品公司杀猪,在回来的路上因为雪天路滑,摔伤了腿,是秦飞把他送到县医院得到了救治。
所以,刘老蔫一直欠秦飞一个人情。
“老头子!你疯了!不准去!”吕秋芬上前阻止。
“老娘们儿家家的,哪那么多事儿?一边呆着去!”
蔫巴人通常都是这样,脾气倔,主意更是贼拉拉的正,想做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刘老蔫更是这样,别看平时不爱吱声,但在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吕秋芬虽然满脸不愿意,也只能看着刘老蔫拿上杀猪刀,戴上狗皮帽子走出家门。
“老蔫叔,有劳你了!”
刘老蔫也不搭话,而是挥了挥夹着纸烟的右手,示意秦飞带路。
“老蔫叔来了,赶紧喝口热水。”
林婉莹此刻刚把门上碎掉玻璃的那个地方用纸盒挡上,见刘老蔫跟着秦飞走进屋子,连忙热情打招呼。
“水就不喝了。”刘老蔫一摆手,慢慢走到狍子身边。
而后有些吃惊地看着秦飞:“秦飞,你还真套个傻狍子!”
“对!老蔫叔,我没撒谎吧。”
刘老蔫看看狍子看看秦飞,看看秦飞又看看狍子,而后摇摇头,才说道:“你会杀狍子?”
“我活肯定没你仔细,但也能凑合。还得麻烦你老,帮我把狍子吊起来吧。”
刘老蔫点点头,使劲儿嘬了几口老旱烟,然后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秦飞取来一条粗麻绳,绑在狍子的后腿上,然后和刘老蔫一起将拼命挣扎的狍子吊在房梁之上。
他又拿过一只水梢放在狍子的下方,而后从刘老蔫手里接过杀猪刀。
刘老蔫蹦起弓步,两只手死死地拽住了狍子的两只前腿,尽全力减少它的挣扎程度。
秦飞瞅准机会,右手一捅杀猪刀锋利的刀尖精准攮进了狍子的心脏部位。
哗——
有些发腥的鲜血,瞬间流进了水梢里。
狍子哀鸣着,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紧接着秦飞三下五除二,就把剥下了狍子皮,处理完下水,分割完了各部位的肉。
整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林婉莹呆愣看了好久,实在想不明白秦飞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能耐的?
“秦飞,你这两下子可不是凑合啊!”刘老蔫又深深地看了秦飞一眼。
“老蔫叔,我这点脓水跟你老比起来,纯属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秦飞用抹布擦干净杀猪刀,插入刀鞘里。
刘老蔫接过刀就走!
秦飞急忙拎起那两条鱼和狍子的一条后腿,紧跑几步追上刘老蔫:“老蔫叔,这两样东西,你老也带回去。”
返回屋里,秦飞问道:“媳妇,饿坏了吧。我马上给你烤狍子肉吃。”
“我不饿。我能帮你干点啥?”林婉莹偷偷咽了口唾沫,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
“你啥也不用干,你的任务就是呆在屋里等着吃!”
于是,他手脚麻利腌制好狍子腿后,又来到院子架起劈柴燃起篝火。
林婉莹则拿起扫地笤帚开始收拾溅在外屋地上的血迹。
很快,院子里的篝火熊熊燃烧起来。
秦飞坐在一个凳子上,手拿用铁钎子扎住的狍子腿不停地翻烤。
已经收拾完屋地的林婉莹坐在炕上,用口中的热气呵开窗户上的冰霜,透过玻璃向外望去。
红红的火焰,映照秦飞英俊的面庞。
林婉莹模糊的视线里,交替浮现出两个人处对象的幸福时光。
我和他还能回到过去吗?
一个多小时后,一只外焦里嫩,肉香扑鼻的烤狍子腿和两个烤得热乎乎的馒头,送到了东屋。
“媳妇,狍子腿、馒头都烤好了,你赶紧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