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沛在想，在秦慕恒十岁那年，他都在干些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他经常加班，工作到很晚，经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
回到家……，的时候。
那个时候秦楚沛回的家，并不是秦慕恒母子俩所在的家。
秦楚沛慢慢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那个时候，他都会去许书念在的那个家。
小时候的秦慕恒，已经记不清楚是有多羡慕别的小朋友会有爸爸的陪伴，他不想每天只有妈妈在身边。
他记得有一次，他生病了，爸爸就回来了，一直陪着他睡着，可等他醒来的时候，爸爸又走了。
小小年纪的他想了许多办法让爸爸回来，比如故意生病，比如大哭大闹，比如在商场里打滚。
直到他十岁那年，他听到了奶奶跟爷爷抱怨说：“楚沛一直跟外面那个女人过日子，把小秋和慕恒扔在家里跟外养的一样，真丢人呐。”
奶奶后来还给爸爸打了电话，虽然狠狠训了爸爸一顿，可爸爸依旧我行我素。
秦慕恒不知道奶奶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但也朦胧的感知到，爸爸不回来，是因为他喜欢别的女人。
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
回到家的秦慕恒本想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可他却发现妈妈正坐在卧室的窗户前抽烟，不一会儿，还用手擦着眼泪。
秦慕恒木讷的回到自己房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在此之前构造的世界观全然轰塌，原来老师讲的那些是非对错都是假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个世界，有对错吗？
原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欺负别人，并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平常的事情时，是对。
而被伤害的人，整日以泪洗面，整日抽烟排解度日，整日明明有父亲却在外面包养小三伤害别人的事，是错。
做出错误的事情，不一定会受到惩罚。
但被错误击中的人，一定会受到伤害。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在最幸福的孩子，有温柔善良的妈妈，和做生意很厉害的爸爸，虽然爸爸经常不在家，可他说过，他在外面打拼都是为了妈妈，为了孩子呐。
在那一刻秦慕恒突然就明白了，爸爸也许是奥特曼，可他要保护的却是别人的家园。
他发现，妈妈的眼睛经常是红肿的，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经常是满的，而每天的自己写完了作业后，妈妈房间的灯依旧是开着的。
也许在秦慕恒十岁那年，他就已经长大了吧。
秦慕恒已经平静下来，他缓缓道：“在您心里，我十岁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
秦楚沛没有回答，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秦慕恒继续说着：“您觉得，一个从小没有体会过父爱的孩子，他会长成什么样？”
秦楚沛继续沉默。
“我可以原谅你不爱我妈，也能原谅你不爱我，可当十岁的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会原谅那个女人！”想到这里，秦慕恒冷嗤一声：“我不会原谅她，我更不会原谅为了她而抛弃我和妈妈的爸爸。”
秦楚沛有些无力的靠在桌子边：“儿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阿姨跟我，我们是相爱的，只是，苦了你妈。”
秦慕恒再一次嘲讽般的眼神看向他：“您这么爱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娶她？”
“我……”话到嘴边，可秦楚沛就是说不出来，因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占理，都听起来像是无力的辩驳。
“爸，我真的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娶她？”秦慕恒突然冷冷的说：“这些年我也想这个问题，我能得出唯一的答案就是，她不能嫁给你，不能嫁入秦家。”
秦楚沛的心底，再次被砸了一块重石，砸的他有些透不过气。
秦慕恒继续说：“她为什么跟了您那么多年，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压根就生不了孩子！而你秦家的帝国大厦，终究是需要有人来继承的！”
“别说了，别说了。”秦楚沛有些崩溃。
他想起来了，当初王秋提出要跟自己离婚，是秦慕恒劝的。
那个时候的秦慕恒已经变了，他却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可是小秋并不是这样的，小秋对自己从来没有恨意，从来都不会跟自己翻脸，哪怕现在她已经成家，也从未揭过自己的伤口。
他以为，秦慕恒也是这样的。
他现在才发现，那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却又很重要的人，已经逐渐羽翼丰满，开始了对自己的反击。
而秦楚沛，也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被人撕开那道口子，是有多么多么的疼。
“爸，你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死吗？”秦慕恒自问自答着：“她是被你逼死的，她依靠你，依赖你，依附你，可你能给她的，只能是见不得太阳的圈养。”
“她，死有余辜。”秦慕恒轻轻地说完这四个字后，瘫软的坐在椅子上，他的额头一层细汗，此刻的心脏也跳动的无比剧烈。
他的童年是在缺失中长大的，他长久以来的期盼一次次的被破灭之后，突然看到了独自一人艰难的点着蜡烛为自己照亮的女人，每次在瓢泼大雨中独自撑伞的女人，一次次哭泣又失望的抽着烟却在面对自己时，挤出笑脸的女人。
我可以不恨你，可我替妈妈感到不值。
秦楚沛颓然的坐到地上，眼神涣散，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提起过她了，他继续无力的反驳着：“你许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很善良的，她不是有心的。”
秦慕恒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气极反笑：“她不是有心的，那就是你故意的了？”
“好。”秦慕恒低头看着坐在地上靠着办公桌的他：“既然都是你的错，那她知道你有家庭吗？她还能堂而皇之的享受着那一切，她真的无辜吗？”
秦慕恒起身蹲下，看着他的眼睛：“我就活该被你们这样对待吗？我妈就活该浪费了十几的光阴替你养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