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为何又要以这种方式带我过来呢？”
江妩面色平静，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
她在赌，赌皇帝需要她来威胁某个人。
但那人是不是端王爷不好说，但一定不会是周祁年。
“你倒是挺出乎朕的意料，你的老相好都死了，也不见你伤心。难道他没死？”
江妩神色如常，“他死没死又与我有何关系？”
“哈哈，有意思，当初他为了让你能出去，费了多少心力来瞒着朕。你倒好，还偷偷溜回来，真有意思啊。”
皇帝陛下笑起来比不笑还渗人。
江妩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我娘死了，我爹不疼我，就连曾经强占我的人也死了，我在这世上也了无牵挂了。”
江妩说得决绝，薛影只觉得眉心一跳。
这话在他听来，周祁年死了，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么？
江妩断定了不会有人来救她，所以对皇帝的想法嗤之以鼻。
但高高在上的陛下可不这么想，他看了薛影一眼：“带出去吧。”
薛影知道陛下要做什么，只能俯身告退，再把江妩押解着往外走。
薛影的身后还跟了十个人，站成两排，为首的那人手拿着一根粗长的绳子。
“大胆刺！竟然行刺陛下，给我绑了，挂起来以示众人。”
薛影在庭院外大声一喝，周围几乎都能听到。
江妩觉得他这是多此一举。
平经寺再怎么香火旺盛，那也是在京郊之地，常年在此的，左不过就是那些和尚，顶天会有一些来着小住的香。
薛影从身后侍卫的手里接过绳子，言辞冷峻：“我亲自动手。”
侍卫毕恭毕敬退下，薛影一边将绳子系在江妩手腕，一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会给你系一个活扣，一会瞅准机会，你自己逃，跑得越远越好，别回头。”
江妩没想到薛影会这么做，她无声看着他，企图从他眼里看到些什么。
然而薛影只别过脸，“还记得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吗？”
江妩点头，她记得的，但是怕薛影有不该有的想法，所以才不敢主动去找他。
“给我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听起来很别扭，好像是在跟她做最后的道别，江妩忽然认真看了一眼薛影：“我要是逃了，那你怎么办？”
薛影露出一整排整齐的牙齿，笑得有些灿烂，“我自然是要拼死保护陛下的，否则救驾不力就是个死字。”
他把死说得那么轻松，好像那句拼死要保护的人，不是陛下，而是自己。
两个人沉默了，没有再说话。
江妩却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薛影也许并不是疯子。
他只是行事乖张，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在大事上反而冷静沉着。
也许原来以前表现出来的疯狂，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张。
江妩最后看了一眼薛影，轻声说道：“动手吧。”
薛影将她吊在了寺庙的钟楼之上，确保在寺外也能看得到。
当江妩身坠落下去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坠落。
那细白的皓腕，瞬间出现一圈勒痕，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薛影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探出了头，用手臂的力量拉住绳子，让江妩能坠得慢一点，不至于那么难受。
此时此刻，他才真切体会到曾经周业霆告诉自己的那种感觉。
原来她的确是能让人着魔，不为别的，只为让她能对着自己笑一笑，似乎就足够了。
江妩抬头看向薛影，冲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以示感谢。
死固然可怕，不明不白的死更可怕。
可对于现在的江妩来说，此时被吊在这里，她反而没有那么怕了，她只想到了娘。
如果能跟娘团聚，那也算是圆满了。
就在此时外面的周祁年收到了方霖的消息，“不好了！江妩被他们抓起来了！”
“什么？她不是走了么？怎么会被抓？”周祁年一连三个问题，把方霖的手臂都捏痛了。
“禁军把寺庙给围了，我听到里面有人放出消息，说江妩被吊在钟楼，好像引诱什么人出来似的。”
方霖说完，眉头一皱：“该不会是了引你出动吧？”
“我还不够资格，陛下想要的，恐怕是悬空大师。”
“什么？悬空大师，陛下不礼佛啊，也不用搞这么一出吧，请悬空大师来讲佛经不就好咯。”
周祁年目光沉沉，飞升了树梢，看到了正被薛影吊在半空的江妩，摇摇欲坠。
钟楼是整个平经寺最高的建筑，若是不会功夫的人直接坠落，不死也会残废。
偏偏江妩就不会功夫，周祁年捏紧了手心，树枝差点被他掰断。
下面的方霖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下一瞬督主就要飞过去似的。
奈何等了一会，周祁年飞了下来，“方霖，你能打多少？”
方霖瑟瑟发抖：“督主，如果被围攻，我们胜算的可能性只有一成，也许一成不到。”
周祁年当然知道，可现在人跟自己只有一墙之隔，他若不去救，怎么能对得起在柳姨娘墓前起过的誓。
“悬空大师今日不会出现，若是我们不去，她必死无疑。”
“可是你去了，就不只是她必死无疑，我们俩也跟着一起死。”
方霖劝阻周祁年，想让他从长计议。
可周祁年自从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后，态度立刻变了。
方霖有些不知所措，跟在周祁年身后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找端王的人？刚刚听他们说端王的精锐部队进京了。”
周祁年驻足，回头问道：“何时？”
“来这之前，城门口遇到的。那易容师跟江小姐说悄悄话的时候，以为我没听见。”
“原来如此。”
周祁年忽然就想明白了江妩的反常为何。
如此一来便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她明明已经离开，却又忽然回到了这里。
明显是不相信端王，想再见自己的娘一面。
可惜了，正好走进陛下设好的圈套，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走吧。”周祁年目光看着前方，笃定说道。
方霖瞪大眼睛，“督主，要往哪儿走？”
“禁军里也有端王的人，总要去碰碰运气么不是。”
方霖如醍醐灌顶，屁颠屁颠跟在周祁年身后，“督主，若是救不出来，你会后悔吗？”
“不会。”
方霖满脸问号，他把春梨弄丢了，后悔了好久，到现在心里都堵了一块。
怎么就能不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