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总管听到春梨说要给小孩买衣服的时候都震惊了。
“这小乞丐怎能留下？不妥。”
春梨连忙解释道：“小姐还有话未问完，说是督主交代给她的事情，她想做好。”
于总管皱眉，春梨这丫头应该不会乱传话。
“成，老奴命人去买几套，不过为了确保江小姐的安全，今日起别院外会加强守卫，还请江小姐没什么事不要出门了。”
春梨表面笑着对于总管致谢，转过身就扁嘴。
心里嘀咕着：什么不出门，就是想把小姐锁起来呗，不过是今天见了南宫雪而已，就这么护着。
她很生气。
原本一直觉得只要督主心里有主子，主子就会好过。
可现实是，督主心里能装下很多人，不仅性格强硬，还阴晴不定。
主子从来就不是唯一。
路过花园的时候，春梨看到了院倚着窗唱曲的红秀。
心想着去打个招呼。
“给红秀姑娘请安。”
红秀冲她笑了笑，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小春梨，心情不太好啊？”
“哎，红秀姑娘，你得空去劝劝我们主子吧，凡事还是得想开点好。”
“妹妹又惹督主生气了？”
红秀眸子微微一动，心思转了几个弯。
春梨闭嘴，干笑两声：“没有，只是今日出了点事，我先回去复命了，红秀姑娘好好将养着身子。”
“去吧，我过两天等身体好些了就去谢过妹妹。”
春梨虽然说话大大咧咧，但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她心里清楚。
只是红秀心思深沉，寥寥数语便猜出了几分。
只是她现在这身体，没有办法讨好周祁年，得赶紧养好才行。
小孩被带去江妩房中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合身的衣裳。
他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这是走水了？”
春梨扫了他一眼，果然是人靠衣装，换身衣服，清爽多了。
再也不是之前那脏兮兮的小乞丐了。
“主子不高兴，烧两件衣服而已。”
春梨经过刚刚饭堂，对小孩的脾性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吃过苦的孩子，其实很容易自卑。
越是显得主家大气无所谓，他心里的自卑感越强烈。
所以春梨故意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
你看，刚说完，那小孩的的眼神黯了黯。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虽然小孩说起大话来虚张声势，但骨子里是个很自卑的小孩。
拿食物之前，都会不经意扫一眼身边的人，才会放入嘴里。
“真是浪费。”
“浪费又如何，小姐的衣服，不喜欢自然不留着。”
江妩开门见山，让春梨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六子，爷爷不识字，没给我取名字。”
江妩看着他细胳膊细腿儿的，莫非他爷爷还想把他卖去当太监不成？
小六子爬上了凳子，两条腿晃动着，以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
他下意识觉得哑巴就是弱小，自己不能欺负弱小。
但江妩的气势明显比自己强，所以他索性不开口了，等着江妩发问。
“你以后愿意跟在小姐身边吗？她需要一个灵性的自己人。”
春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不解。
为什么江妩会想要留下小六子。
他明明要杀督主。
留下了不会被督主误会吗？
小六子同样也没想到江妩会想收留自己。
明明那黑心肠的督主说了要把自己喂狗。
周狗对她态度那么亲密，她忤逆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江妩看向小六子的眼神柔和了不少，认真比划了几句。
小六子竟然看懂了。
她竟然说自己能感同身受。
可他是孤儿啊。
从小没爹没娘，是爷爷捡着自己领回了家。
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哪是她这个大小姐能懂的。
江妩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小六子反应了过来。
她现在在这里过得好，不代表她以前就过得好。
她还是个哑巴，若是过得不好，恐怕比自己还艰难。
起码自己还可以说谎骗骗吃的。
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六子看向江妩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江妩让春梨代为转达了自己的意图。
“若是想留下来，小姐会拼尽全力保住你，但你必须将你知道的都讲出来，切记不能再冲动杀督主。”
小六子拍了拍桌子，“周狗不死，我誓不罢休！”
江妩冷笑。
小六子看懂了她的嘲讽。
“你别看我现在力气小，功夫也不咋样，但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杀死他。”
春梨连忙追问道：“识字吗？”
小六子摇头。
“那会功夫吗？”
小六子还是摇头。
江妩摊手，眼里的质疑很明显。
小六子捏紧拳头，眼里迸发出了光，“我比他小十几岁，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江妩沉住气，让春梨逐字逐句解释给他听。
“血海深仇是可以杀，但是你得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真相，是不是真的如此。”
小六子瘪嘴，“怎么不是，百姓口中，他就是个煞神，他看不过眼的都死了。”
那他为何偏偏跟一个仵作过意不去呢？
“你爷爷具体在哪个衙门做事？”
“我不知道。”
“那是谁告诉你这轿子是周祁年的？”
小六子忽然愣了愣，“我偷听来的。”
“从何得知？”
“城东有一家酒铺，我沿街乞讨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周祁年今日肯定会去春风斋，还说了他的管家长什么样，他的轿子长什么样。”
江妩在心里记下。
春梨不禁对江妩有些刮目相看。
方霖刚刚对小六子的态度强势，完全把一个小孩当犯人来审讯。
谁知道小六子压根儿不吃这套，嘴巴硬得很，什么都没说。
江妩让自己问的话，循序渐进，没几句就套出来事实真相。
“是哪家酒铺？”
“新开不久的那家聆风酒铺，老板娘漂亮得很。当然没有姐姐这么漂亮。”
春梨瞪大了眼睛，这小孩的嘴是抹过蜜吗？
江妩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心里打了个问号。
城东的酒铺，得寻个机会去一趟。
可眼下周祁年不让自己出门，春梨也说门外的护卫变多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防贼，还是真的只想关着她。
江妩转念一想，周祁年不应该会为了自己这么兴师动众。
想来，这架势是故意做给有心人看的。
新进府的小丫鬟端来了一碗药，敲门问道：“主子，今日该喝药了。”
江妩手里的笔一顿，勾出了一笔长长的黑线。
像极了她跟周祁年要决裂的那道鸿沟。
“倒了吧，小姐不想喝了。”
春梨说完，有些紧张得凑在江妩耳旁低语：“小姐，我听说那大夫说这药需每日喝，避开月事即可。怎么今天就说不喝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