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热,我走进别墅,张阿姨告诉我周奕在忙。
大热天的,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捣鼓什么呢?
我轻手轻脚地溜进花园,远远地就瞅见他坐在一棵大树下,低头忙碌,好像在创作什么艺术作品。
之前我只是听秦语彤说过周奕爱画画,后来我才意识到,他之所以画画,全因为我对这事儿感兴趣。不过,他显然比我有天赋多了,他笔下的人物和景物,个个栩栩如生,比我的作品灵动百倍。
我悄无声息地挪到他身旁,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板上。
画中的主角,正是我。
但看起来他对自己的作品不太满意,尤其是眼睛和眉毛的部分,他在颜料盘里反复调色,却怎么也调不出心中所想。
“周奕!”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先是迷茫,紧接着惊喜交加,又夹杂着难以置信。
随后,他匆忙地将画布从画架上扯下,随手丢在一旁。
“小娆?你,你怎么会来?”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紧张。
我弯腰拾起那幅画,“你画的是我,干嘛扔了,是画本身让你不满意,还是画中的人让你不高兴?”
他一怔,手里的颜料盘失手摔在了地上。
我凑近他身边,搂住他,“以后咱们一起画画怎么样?你想画我,我就乖乖坐着,任你描摹。咱们重温旧梦,爬山玩风,河边嬉水,像过去那般逍遥自在,怎么样?”
他忽然把我一推,起身就往回走,“你走开!我可不想见到你在这儿!”
我心急火燎,紧跟在他身后,从背后环住他,脸贴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身子在微微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更用力地抱紧他,“我已经和周淮锦分手了,现在我孤家寡人一个,你也不肯要我了?”
刹那间,他脊背僵直得像块石头。
过了几秒钟,他转过身来,眼神里泛起了红丝,“你瞎说什么,你怎么能和大哥分手,你们离了婚南南怎么办?”
他紧咬牙关,把我推远,“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位置!”
“周奕,我对他就没感情,我们这才分开了,南南有他爸照料就够了。但我只有你啊,要是连你都不要我,我还去哪儿找依靠?”
从踏进玫园到现在,我一直强忍着泪水,这会儿终于决堤。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你嫌弃我,是因为我曾是周淮锦的女人吗?”
“不,我没有嫌弃你!”见我流泪,他也慌了神,一边替我抹泪,一边亲吻我的额头,“我需要你,我想要你,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宠着你,都离不开你,别哭,别哭行不行?”
周奕凝视着我,眼中的海洋翻滚着巨浪。
明明受伤害的是他,为什么最后还得由他来抚慰我。
他眼眶越发通红,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凝视无价之宝,“小娆,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最珍贵的,你是我拿命来守的人。”
“周奕!”
“嗯,我在这儿。”
“往后别再赶我走,我只想和你厮守,行不行?”
他一怔,随后把我紧紧揽入怀中,“行,我再也不赶你走。”他把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这儿,永远只属于你。”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只觉得,咱们俩都摊上大事了。
一个个都有种吓人的执着,为了它赴汤蹈火、至死方休。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喉咙里才勉强挤出声音,“周奕,谢谢你。”
踏入这豪华宅邸,张阿姨捧着个大托盘闪亮登场,上面摆满了七零八落的药瓶,还有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
“二少爷,该吃药啦。”她温柔地呼唤。
周奕瞥了一眼那堆瓶瓶罐罐,眉头立刻拧成了川剧里的变脸,三条杠杠直挺挺。
“拿走,我好得很,别总让我吞这些玩意儿!”他那语气,就像是个抗拒吃青菜的小屁孩。
我头一遭见识到,周奕也有撒娇耍赖的一面。
张阿姨无奈地叹气,转向我说:“沈小姐,您劝劝二少爷吧,他自打昨天起就没碰过药,这么下去可怎么整。”
“张阿姨,您虽说是我妈派来的,但也别忘了,这儿我才是老大!”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我和张阿姨都呆住了。
我凑近那碗药,轻轻一嗅,的确够苦的,但也不至于让他这般反感。
“周奕,听话,把药吃了。”我此行的首要任务,就是照料他,助他恢复健康。
他眉头一蹙,“小娆,我真的不想吃药,我身体棒着呢,你就别逼我了,行不?”
“周奕,你不吃,我就走人!”看来柔情似水不行,只好来点强硬的。
周奕一听这话,脸色大变,赶紧拽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好好好,我吃,我这就吃,你别生气,别丢下我……”
我心里一酸,扭头不去看他。
一大碗中药,再加上七八种西药,说明书对他来说就像废纸,顺序什么的也无所谓,连口水都没喝一口,就着中药一股脑儿全吞了。
我瞧着心疼,等到他最后一颗药丸咽下肚,我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受这份罪……”
他先是一愣,随后大手轻抚我的头,一遍遍安慰:“傻丫头,别哭啊,吃点药而已,我堂堂男子汉还怕这点小苦头?”
后来我才明白,周奕这一辈子,天大的事都不怕,就怕两样:一是怕失去我,二是怕吃药。
但他却因我,不得不与药罐子相伴,而且不是一辈子,只有短短的三五年。
这是我惹下的祸,得用我的余生来偿还。
原本,我估摸着周淮锦不会轻易放我自由,没想到,在我来到周奕海边别墅的第二天,他就派人送来了分手证书。
那天,我正坐在厅的沙发,当周奕的模特,享受片刻宁静。
突然,门外响起敲击声,心头一紧,心想莫非是爷爷又来捉我回去,或是周淮锦反悔,要来接我回家。
哎呀,当张阿姨给门一开,让那位老兄进门时,我心里头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得,看来我在那家伙心里的地位,跟我自己脑补的差得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