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想起,我大概有两个月没见过我的宝贝儿子了。
他还那么小,宋阿姨也不在他身边,现在照顾他的人是否了解他的习惯。
他现在跟别的人在一起,吃得怎么样,睡得香不香……
“小娆,我送你回去?”周奕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我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呆呆地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宋阿姨坐在我旁边,好像心事重重,但我没心思去问她。
等待的滋味最磨人。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医生的话:云先生目前只是肾衰初期,但如果不能及时换肾,后期可能会出现情绪淡漠、胡言乱语、抽搐、幻觉、昏迷、精神失常等症状。
呵……
命运这玩意儿,还真是公平得让人咬牙切齿,我犯的错,为什么要一个接一个地让我的亲人来偿还?
老妈为我牺牲,老爸因我失踪,最亲的云姨也因为我出了车祸。
现在,连我刚找回的哥哥,也得忍受病魔的摧残。
我这是什么命,天生煞星,专克亲人?
周淮锦回来时,我还缩在卧室的沙发上,脑袋埋在双手里,不过,我没哭。
人到了绝望的尽头,哭都哭不出来,连表情都懒得有。
周淮锦从背后搂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别担心,你哥哥的事,我会搞定,有我在,嗯?”
他声音疲惫,我不知道这些天他忙什么,但看得出他身心俱疲。
要是以前,我肯定心疼得回身抱住他,但现在,我连正眼看他都做不到,怎么给他温暖?
我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其实,我心里有了打算。
如果周奕真能救哥哥,那我就用下半辈子来报答他。
至于周淮锦,剪不断理还乱。
老妈已经为我还了债,我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那么,这辈子,我俩也算扯平了。
“周淮锦,我好累……我们到此……”
“累了就睡!”他似乎猜到我要说什么,直接打断我,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明天我就把南南带回来,嗯?”
瞬间,浑身瘫软的细胞又活跃起来。
我抬头盯着周淮锦,满眼期待,“真的吗?你真让我见南南了?”
“他是你儿子,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你见,除非……”他没说完,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懂,除非我离开他,否则他永远是我的儿子,我随时可以见到他。
这一夜,我们都挺平静,没争吵,没风波。
平静得就像恩爱多年的夫妻,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天醒来,周淮锦难得还在床上躺着。
一睁眼,他就侧过身来瞅我,“今天我陪你去看检查结果。”
我一愣,他在我周围安插了多少耳目啊,连我每天的行程都了如指掌?
我瞪大了眼睛,但他脸上波澜不惊,反而淡定地帮我把两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只要你平安无事,他们不会冒出来打扰你的日常生活。”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到医生办公室时,周奕已经等在那儿了,手里捏着检查报告,一脸纠结。
我从周淮锦手中抽出手,快步走过去,急切地问,“结果怎么样?”
“小娆,”他抬头看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我的心猛地一刺,“配型非常成功,我正在和医生商量手术时间,别担心。”
“真的?”心里乐开了花,连手上的动作都轻快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抓住了周奕的胳膊。
“真的,医生说下周就能安排手术。”
他话音刚落,周淮锦就走过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周奕,我代表云逸感谢你,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夫妻俩的事,绝对没二话!”
周淮锦一箭双雕,既明确了我们三人之间的位置,又表明周奕帮的是我和周淮锦共同的亲人。
但我心里清楚,周奕这么做全是为了我。
我内心波涛汹涌,目光落在周奕脸上,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谢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我身子一晃。
是陈安。
她挎着包,一阵风似的闯进来,夺过周奕手里的检查报告,扫了一眼,随手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把肾捐给一个没关系的人,问过你爸妈的意见了吗?”
陈安这番话,太直接,太刺耳,太不留情面。
周奕眉头一皱,“妈,这都是我自愿的,您就别管行不行?”
“自愿?”陈安反问,随后斜眼看我,“你心甘情愿,那人家领情吗?”
最后那几个字,就像一块石头投入湖心,激起层层涟漪。
我哪会不感激,只是,眼下我身陷困境,根本没法给他任何承诺。
我的儿子才十个月出头,我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把他丢下不管。
再说周淮锦,那家伙霸道成性,怎么可能轻易放我一马?
“周奕,我看还是算了,再等等别的肾源吧。”这是我如今唯一能给他的说法,尽量减少对他的伤害。
“小娆!”他突然提高嗓门,“你能等,云逸能等吗?他正值青春年华,你难道想让他就这么离开人世?”
我当然不想,我宁愿自己顶上,也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可是,我和他血型都不对盘。
“小娆。”陈安突然把焦点对准我,“忘了那天我是怎么说的吗?”
她眼神一凛,我立刻想起那天,她承诺过要帮我离开。
我知道她不仅仅是为了我,更多是为了实现她儿子的痴心妄想。
她不嫌弃我曾是她大儿子的女人,居然还能接受我继续搅和她小儿子的生活,我应该感激涕零的。
可我却感觉自己像件商品,被他们挑来挑去,扔来扔去。
好像谁更需要我,我就得属于谁似的。
当然,我知道这想法对周奕不公平,但感情的事,哪能用公平来衡量。
“母亲,”周淮锦捏着我肩头的手紧了紧,显然对我和陈安私下接触,甚至达成某种协议不太爽,“周奕愿意捐肾,那是他自愿的。当然,母亲您也可以劝劝他,但我奉劝您,别打小娆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