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平淡,但我听得心惊胆战。
虽然我不懂商业,但也清楚公司最忌讳内部纷争。
我明白了,她带我来参加的不仅是拍卖会,更是为了给周氏增加些正面影响。
我从没问过周淮锦关于工作的事,他也从没主动提起过。
我一直以为他有自己处理事情的原则,不会拿公司开玩笑,没想到他竟会拿整个周氏作为与周奕较量的赌注。
原以为他因为爷爷留给我的那10%股份而接近我,为我们举行感人的婚礼纪念,是因为他重视周氏,可没想到,他一旦疯狂起来,什么都可以不顾。
“妈,您直接说吧,您希望我怎么做?”
“你真的愿意?老大的性子……”她再次握住我的手,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我点点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
她把首饰盒塞到我手里,“你只要劝劝老大,让他别再和老二争斗了,周氏是他们兄弟共有的,斗来斗去,最终得益的只会是外人。如果他不听,你就把这个首饰给他看,一看见它,他就会听你的。”
我感到十分意外。
这一盒首饰,真的能让周淮锦听我的?
她送我回到玫园便离开了。
宋阿姨听到车声,出门来扶我下车。
“沈小姐,先生已经回家了。”云姨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身形一顿,连脚步都变得僵硬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从心底害怕面对他。
昨晚那蚀骨之痛,至今还记忆犹新。
他不顾我的哀求,一次次地让我陷入痛苦的深渊……
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尤其我还肩负着陈安交给的任务。
我紧抓着宋阿姨的手臂,想从她那汲取一丝勇敢的力量。
周淮锦似乎正悠闲地坐在沙发翻阅报纸,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哗啦”一声合上报纸,大步迈向我,一把搂住我的腰,轻声问:“今天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如同细指轻拨心弦,让我心头一颤。
我简略地说了今天和陈安慈善拍卖行的经历。
他轻笑,宠溺地吻了吻我的头发:“辛苦了,快让我瞧瞧,你淘到了什么宝贝?”
我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小盒子藏到身后。
仿佛是出于直觉,总觉得这能触动周淮锦的东西,绝非等闲之物。
他见我躲闪,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拿来。”
我闻言没动,仍旧护着身后的小盒子。
这一举动显然触怒了他,他的手绕到我背后,硬生生把盒子夺了过去。
“咔嚓”一声,盒子开启,我的心也随之狠狠一颤。
紧接着,肩头被他扣住:“说,哪儿来的?”
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从语气里能听出明显的怒火。
“是,是在拍卖会上拍的,哎呀……周淮锦,疼……是,是妈妈给的,她让我劝你别再和周奕争斗了。”
他的手劲之大,让我吃痛。
我不明白,为何这套首饰让他如此激动。
“如果你不喜欢,我明天就让宋阿姨给妈妈送回去。”我只好妥协,生怕他又因一时不悦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慢慢地,压在我肩上的力道缓和下来。
随后,我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淮锦紧紧拥着我,下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抱歉,是我太过敏感了。”
他这一解释,反而让我感觉有些遮遮掩掩。
从那天开始,我们默契地没再提及那套首饰。
他开始对我体贴入微。
无论工作多繁忙,每晚必归,陪我共进晚餐,细心为我沐浴,拥我入眠。
然而,我的脾气却莫名其妙地越来越糟,稍有不如意便对他大发雷霆。
可能是眼睛看不见,心里总像揣着一团火,烧得我烦躁不安。
夜夜梦魇,梦中马安的那些话如同魔咒。
“你认贼作夫。”
“你将害你家破人亡的人当作了至亲。”
午夜梦回,我时常有股冲动,想把身边的男人掐醒。
我变得暴躁易怒,对他拳打脚踢,而他,从未对我发过火。
相反,他对我愈发温柔,宠溺有加。
可这份宠溺,却让我心中更加忐忑。
我央求他为我寻医问药,他总是不置一词,转身离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余,终于有一天,他不堪重负,离开了玫园,归期未定。
我知道,这是我咎由自取。
对于一个盲人来说,生活仿佛失去了色彩。
若非腹中尚有新生命,我或许会选择逃避。
独自在玫园度过了漫长而煎熬的时光,情绪低落至极,一点小事就能引爆我的情绪。
我孤零零的,不愿和宋阿姨交流,怕一开口就是满腔怒火,伤了这位慈祥老人的心。
某日,我无意中踱步至云姨曾住的房间,才恍然意识到,她离开这么久,我竟未曾去探望。
我是多么不孝,多么自私,竟将她遗忘。
第一念头就是要去看望她,即便我目不能视,陪伴也是好的。
只是,我并不知道云姨的安息之所。
周淮锦连家都不回,我更无心去找他询问。
找阿九或者老四,只会让他们左右为难。最终,我还是拗不过自己,自私地去找了周奕帮忙。
他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主儿,那句“你想做的,我必定助你一臂之力”,他可不是随口说说。
第二天清早,他人就已经到了玫园。门口那些保镖对他这位宋阿姨的恩人网开一面,头一遭,他在玫园进出自如。
听见他的声音,我第一句关心的不是他身体怎样,而是急着确认:“你带我去的真是云姨的安息地,不是糊弄我吧?”
他轻轻把我抱上车,声音沉稳:“我要是骗你,何必答应,反正骗与不骗,我好像都捞不着啥好处。”
这话像颗石子扔进了我心里的死水潭,激起一圈圈涟漪。
可我还是死守着那份倔强,不愿承认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我。
车程两小时后,稳稳停下。
周奕下车,准备把我抱起来。
他本想直接抱着我进墓园,我却推辞了。
“宋阿姨,您扶我走吧。”
他们之间交换了个我看不见的眼神,沉默片刻后,宋阿姨上前搀住了我,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