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没说话,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一张,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地擦嘴。
方才这出戏,她从头看到了尾,差点就被乔芸拙劣的演技逗笑。
江宴山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可清楚得很。
无非是和上次一样,怕时间久了,自己留不住沈时修,所以把江凝当作了备选。
只不过江禾没有料到,这两人的脸皮能厚到如此程度。
明明可以私下里找沈时修求的事情,却当着自己的面提出来,居心可见一斑。
短暂的几十秒沉默,江宴山和乔芸的讪笑挂在脸上,心虚地对视后,神色逐渐僵硬。
江禾打算一口拒绝,可她也拿不准,沈时修会是个什么态度。
余光瞥见旁边坐着的男人,像是没听见一样,拿起勺子喝汤。
江凝坐在乔芸身侧,低着头不敢出声。
片刻后,江禾手指捏了捏衣袖,视线盯着江宴山的脸,淡淡地说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她大学学了些什么,之前还说要去拍戏,不如等想好了再决定?”
此话一出,江宴山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
怕被抬起头的男人发现,谄媚的笑容瞬间浮现在了脸上。
江禾把那些表情尽收眼底,顿时胃口全无。
江宴山再不济,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对着沈时修那副样子,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江凝拳头攥紧又松开,低垂着的眼里全是恨意。
沈时修唇角勾了勾,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勺子,抬起眼来看着江禾。
她从小性格温顺,不管是谁,都没有料到,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宴山转移目标,看着沈时修笑了笑,“凝凝学的专业呢,确实和卓晟的工作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觉得,什么都可以学的嘛,她年纪小,学东西也快,要是不懂,也可以向姐夫请教,时修你说对吧?”
混浊的眼神紧张又迫切,看着江禾心里一紧。
胸口堵上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差点没忍住直接站起来离开。
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江宴山的哪怕一点关心。
奶奶去世之后,她才不得已回到了江家。
江宴山来接她的时候,连她读的哪所高中,几年级,一概不清楚。
江禾忍着气,没看沈时修,心里已经做好决定。
等他说完,马上就走,反正来吃个饭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捏紧的手覆上一只大手,温热宽厚,指腹在江禾虎口处轻按了下。
沈时修面上没什么表情,扫过一眼江宴山的脸,随口说道,“禾禾说得挺对的,你们先考虑考虑,要是最后定下来,真想来卓晟,倒是可以去官网上投投简历。”
说完顺势牵起江禾的手,另一只手拿过她的外套,语气温柔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走到门外停着的跑车旁,江禾看着沈时修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他给司机放了假,这些天都是自己开车。
车子启动后,男人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明天就是年三十,城市里一改惯常的喧闹拥堵,走在路上的人都见不到几个。
两旁的道路上,树木和路灯都挂上了红灯笼,店里播放着过年的歌曲,听起来让人顿感幸福。
江禾看着眼前的一切景象,心里莫名地失落起来。
每个人都有家,可她没有。
江宴山那里不是家,铭悦府……也算不上。
毕竟,她只是被卖给沈时修的。
回想起来,自己晚上的话或许有些刻薄。
卓晟是沈时修的公司,要进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江禾两手放在腿上,交握在一起,指尖碰了碰,解释道,“我那么说,就是有点气……”
沈时修腾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的。”
胸腔里一直憋着气,江禾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连我哪天高考都不知道,更别说替我操心上学和工作了……”
声音带着略哽咽的哭腔,听着沈时修心里一窒。
他往右打了个方向,把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转头看向江禾。
两手握着她肩膀,认真地说道,“要是有任何不愿意,直接拒绝就是,我都听你的。”
江禾眨着澄澈的眸子看他,泪水蓄在眼里。
心底涌入一股暖流,这些天,沈时修给她的感动太多。
男人笑意温柔,伸手轻掐了下她脸蛋,调笑道,“大过年的哭什么,你还有我呢。”
江禾抿了抿唇,没说话。
只不过,沈时修能明显察觉出来,两人之间那些隔阂,在慢慢被消除。
正要再次启动车子的时候,中控台上手机响了。
沈时修看了一眼来电,拿过来接起,“喂。”
车里十分安静,江禾坐在副驾驶,能够清晰地听到那边闹哄哄的。
里面叫他的那个声音也很熟悉,是陆庭深。
“我说沈大公子,这多久不见了,哥几个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你呢,赏脸来一趟啊。”
沈时修看了一眼江禾,随后说道,“我晚点过来。”
陆庭深音量提高,不满道,“还晚点呢?你的江禾又跑不了,别天天陪着了!”
沈时修唇角的笑顿了下,看见江禾也开始脸红,打发道,“等着。”
说完挂了电话,对着江禾说,“那几个发小闹着年前聚一聚,我先送你回去。”
江禾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看向窗外。
沈时修却没动,思忖过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点了点,试探道,“要不,你陪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