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陆云深期期艾艾,跟着苏染到了个转角,忽然将她困住。
他眼神破碎,嗓音沙哑如粗砾,恳求道:“让我亲亲你,我不会给他知道的,就让我亲亲,求你了。”
苏染心惊肉跳,说:“不行,我不能伤他的心……”
目光一瞥,果然看到言澈跟踪而至,修罗场当即上演。
拉扯之间她被言澈一把拽入怀中,他双臂如铁箍般收紧,嘶声质问,混着湿热喘息扑在她颈侧:“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一时兵荒马乱,柔肠寸断。
苏染猛地惊醒,腰间手臂的力度与梦中如出一辙,言澈紧贴她的脊背,呼吸粗重紧促。
她屏息转头,怔然。
显而易见,两人坠入了相似的梦境,而他的在意也如她所想那般强烈,并不似白日里强作镇定的通情达理。
她不由也伸手轻轻抱他,拍了拍,低声唤:“阿澈?”
言澈不易察觉地顿了下,仿佛还在梦中,随后撒手躺回去。
苏染看了他一会儿,没察觉出其他异样,松了口气,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但内心还是有些纠结惆怅地闭眼继续睡去。
而言澈始终未睁眼,梦境中撕心裂肺一样的痛感还余韵未消,让他清晰地体会到自己已经坠入有多深。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如果苏染在他如此深爱她的时候选择偏向并重新回到陆云深身边,他会觉得自己的心被撕碎。
……
早上,一家人和乐地吃着早餐,言澈拿湿巾拭去儿子嘴角的粥汁,扬起笑意,说:“今天带阿睿去玩吧,就去海边抓螃蟹怎样?”
说着,他温柔的眼睛看向苏染,显然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苏染略顿,这个假期她的应酬其实不少,今天也有。
不过言澈温柔的目光让她无法拒绝,而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太将家人放在第一位,一家人去旅行这样温馨的事情,潜意识里竟很少期待,这样的习惯显然不好。
“好呀,”她唇角漾起柔和弧度,将咖啡杯轻轻搁在骨瓷托盘上,“那吃完早餐就出发。”
随之转向秦攸宜和言永平,“爸妈也都去吧?”
秦攸宜面对媳妇,习惯性地露出灿烂笑容,随即瞥了丈夫一眼,很快做出决定道:“我们还是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些!”
父母不去,年轻的一家三口会自在很多。
有点出乎苏染的意料,言澈对这次出行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果真带着她和孩子按导航开车去了一处海边。
甚至他们去的地方还不算是景点,而是一个渔村,没有游人,风景也天然,倒也别有趣味。
“一个大学同学的老家在这里,我看他发朋友圈风景还挺好的,就想着过来转一转。”言澈把儿子轻松地扛在一边肩头上,身体挺拔地站着,笑道。
睿睿小团子乖乖地坐在爸爸肩上,大眼睛兴奋又好奇地四处张望,呆萌极了。
周边没有热闹的商业化景致,而远处就是村落,偌大的海边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和一辆车,零星只有两个赶海的村民人影,还离得特别远。
苏染站在海风中捋了捋被吹散的长发,恍惚间生出一种身处天地之间,一家人相依相伴的悠悠之感。
难得的休闲时光,一家子头碰着头围着,合力在沙滩上堆建起一座城堡,城堡前方是睿睿认真挖出来的弯弯曲曲的“护城河”。
不知何时言澈偷偷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找到合适的角度,含笑拍了好几张照片。
苏染抬头看去,不觉也扬起笑容。
在沙滩上围蟹追虾,寻找漂亮的贝壳和石头,海城的秋天,晴朗干净,而海边的温度适宜,无比惬意。
玩累了,苏染背靠着言澈坐在干净的沙滩上,微眯着眼睛看着精力仍旧旺盛的儿子像企鹅一样跑来跑去。
岁月静好,不外如此。
不过到了下午,玩得开心的睿睿突然抬头说:“屙粑粑了。”
夫妻俩反应过来表情一滞。
附近可没有母婴室之类的公共设施,总不好贸然联系言澈的同学,就为了去他家使用卫生间给孩子洗屁屁。
言澈对上苏染的目光,眼中闪动着解决问题的决心,说:“我去拿尿不湿。”
过来之前因为他们说不带保姆,秦攸宜很贴心地让人给准备了一个包包,里面装着各种必须品。
言澈把包包拿过来,从里面取出尿不湿和湿巾。
但是当他脱了言睿的裤子,撕开尿不湿后,他顿了下。
“这屁股,是不是应该放到海里冲一冲?”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苏染。
苏染噗地笑出来。
“会,太咸吧?”
闻言,言澈也尴尬地笑了,俊朗的脸上透着一丝可爱的羞涩,说:“嗯,还可能污染环境。”
“哈哈!”苏染乐不可支。
被保姆惯坏的年轻夫妻花了十来分钟才给孩子清洗干净小屁屁,用了将近一包的湿巾。
最后脏物都用塑料袋子装好封紧,再额外套了袋子隔除气味,丢到车尾箱的角落里。
而睿睿换上清爽的尿不湿和干净的裤子后,又继续在沙滩上蹦跶。
待孩子也玩尽兴,累得睡着,一家三口这才沐浴着晚风开车回去。
……
翌日,言澈又建议带儿子去游乐场。
在人多的场合带孩子比昨天困难许多,不过大部分时间是言澈跟保姆对付,苏染不至于觉得很累。
后来言澈说想要去挑两条新领带,一家人逛到商场,苏染帮着选了,言澈站在那给她试,那恩爱情景看在外人眼里,分外的养眼。
挑完领带,顺便还到餐厅喝了下午茶。
琐碎繁忙,但还算愉快的假期很快过完,国庆的最后一天下午,苏染懒洋洋地靠在休闲椅上刷手机。
这才注意到,这几天言澈居然发了不少朋友圈,大部分是她和儿子的照片。
而陆云深也发了一次朋友圈,配图是一片虚无迷蒙的白色。
苏染默看了两秒,怀疑是医院病床上的被子一角,因为那若隐若现的褶皱似乎透着医院病床被单的冷冽质感。
文案是一个字也没有,偏偏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挣扎,仿佛陆云深那双幽暗怅惘的眸子,正穿过这片苍白的寂静,深深地凝视着她。
有点压抑,她的指尖继续划了下屏幕,逃避地退出朋友圈。
不想不想,她才不想去在乎这些叫人烦恼的情绪。
忽然手机嗡嗡地响了两下。
陆云深竟像窥屏般冷不丁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看清楚照片,苏染微微睁大眼睛。
——她的堂哥苏文博吊着猪头一样的脑袋,鼻子和嘴角都在淌血。
陆云深发来信息:阿澈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也比我想象的更爱你。
苏染的手停顿了片刻,输入两个问号。
陆云深:我看到他跟你出游,原本还很妒忌呢,没想到他还抽时间给苏文博设计了陷阱。
苏染彻底愣住。
躺椅前面的光影发生变化,她抬眼,看到言澈向她走过来。
“在干什么?”言澈貌似随意地朝她的手机看了眼,含笑问。
苏染不知道他这一眼能否看清她是在跟陆云深聊天,不过她也不想隐瞒,以免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她坐起来,开门见山地说:“陆云深给我发信息,跟我说了你让人教训我堂哥的事。我不知道……”
言澈微微挑眉,默了默,接话道:“你堂哥脑子不灵,人却狠厉,因为一点家族矛盾和个人恩怨就敢让人伤你,甚至不怕害死你,这种人必须用同样强硬的手段报复回去才能叫他收敛。”
苏染有点郁闷,责怪道:“可你竟然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不是小事。”
言澈以一家三口去渔村游玩的消息为诱饵,在苏文博蠢蠢欲动,企图再次策划“意外”时,将其拦住打个半死。
不仅如此,他还暗中搜集了苏文博与道上人联系的语音证据——那些录音足以证明苏文博对苏染的强烈恶意,只需稍加调查便能证实,此前指使混混开车撞向苏染的幕后黑手必是此人。
言澈这是不仅要打残苏文博,还要附送对方一个监狱大礼包。
“我准备跟你说的。”言澈靠过来,俯下身,行云流水地抽走她的手机,拇指划过屏幕中的对话框,将陆云深跟她聊天的内容扫视了一遍。
他明晃晃的举动让苏染浮上一点不自在,嗔怪地瞪他一眼,把手机抢回来。
言澈扯了扯嘴角,略带讽意,说:“他还挺擅长……以退为进?”
却没继续说下去,转手扣向她的腰,把人提起来箍到自己身上,抱住,目光幽深地望着她。
默了晌,换了话题,“你堂伯那边难免要折腾,或许让你妈妈去外地静养一阵?那样可以眼不见为净。”
苏染被迫紧贴他,没感觉到他生气,倒是感觉到他的亲近,听他的语气也温柔,便知道他是在纵着她,心里顿时有点甜,又有点软。
“好吧,我等下给她打电话。”她仰着头,气声黏在尾音里,手不自觉攀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