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兴趣,然而她一眼看到了对话框顶上的昵称“小若”。
视线往下。
你的人生毫无意义。
你亲生的女儿,她永远都看不起你,你的儿子,他已经退学了,现在整天在外面乱逛,他已经成废物了。
你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呵呵。
可以啊,等你死了,死透了,死干净了,那时我心里就不会再有怨恨了,我会对着你变冷的尸体说,好,你终于得到了宽恕。
说实话,你现在也就是割腕的时候对我有点意义。
因为那个时候我会得到一点同情和关注。
……
苏染气血翻涌,狠狠攥紧这只旧手机。
再看一眼那几条信息的时间,就是言澈送谢婉如去医院上热搜的那天。
她知道李若瑾很恶心,但恶心到诱导谢婉如自杀,以便找机会接近言澈,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底线。
苏染将手机退出对话框,锁屏手机。
继续往前走,在谢婉如的病房前碰到从里面出来的护士。
看到她,护士有点惊讶地打量了下,说:“病人做过治疗没多久,探望的话要注意别再激起她的负面情绪。”
苏染点点头,将手机递给她,“这是我刚捡到的。”
护士接了手机,低头看着,迟疑道:“好像就是这个病人的。但她现在的情况不合适带着手机在身上,我先收起来吧。”
苏染走进病房,先是看了眼病床上的谢婉如。
谢婉如以为来的是李若瑾,没有光的眼睛浮上一点薄弱的殷切,随后看清是苏染,她的殷切变成恍惚和吃惊。
苏染过去坐下,看着谢婉如。
后者对上她的视线,惶恐地垂下。
苏染很久都没有说话。
几个月没见了,谢婉如比之前更瘦了,双眼凹陷得厉害,脸上是半点血色也没有。
这形容枯槁的模样昭示着她日渐消失的生存意志。
苏染不愿意去细究自己的感受,所以她的感觉更倾向麻木。
但李若瑾想利用谢婉如的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勾起了苏染的愤怒,她不打算坐视不理。
她冷冷开口:“李宇澄今天来找我,一个男孩子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说他才十七岁,不想没有妈妈,还说李若瑾不在乎你死活,叫我来劝劝。”
谢婉如闪过惊讶,头垂得更低了。
苏染看着她,“你这一辈子,准备就这样执迷不悟地,不负责任到底是吗?”
“你对第一个孩子不负责任就算了,后面生的,又这样,你能不能把李宇澄管好了再想死不死?”
谢婉如蓦然涌上眼泪,“对不起……”
苏染不带感情,冷漠地说:“这句对不起,听起来如此柔弱。李若瑾就很喜欢以柔弱示人,但她实际上给你强悍多了,她骨子里跟铁一样硬梆梆,谁都打不倒她,这点她比你强多了。”
谢婉如抖着肩,说不出话。
“我比李若瑾还要强,所以我确实不太看得起你。”苏染冷酷地说,“我讨厌那种打着弱者的名义不负责任的人。”
谢婉如蓦地捂住嘴,哭出声,“是我对不起你……”
“又来。”苏染语气平冷,“我活得不是好好的吗,你还想怎样?你这样到底是拿我惩罚你呢,还是拿你惩罚我?”
谢婉如哭了两声,被她问住。
“还是你其实真正在乎可怜的只有李若瑾?”苏染不觉有点嘲讽,“你到底欠了她什么这么愧疚?你没那么关心我的前程,也不关心李宇澄的未来,你觉得你自己生的都可以拿来牺牲,对吧?”
谢婉如呆住。
“如果你在乎我过得好不好,你就不会让李若瑾这样介入我的生活,你如果在乎李宇澄,你就不会跟在李若瑾身边,你会回去照顾那个还未成年的儿子。”
“你跟着李若瑾,真是为了离我近一点,看我一眼吗?”苏染好笑地问。
谢婉如无法回答她的话。
“还是,你喜欢被李若瑾虐待,因为那样会让你舒服,从而原谅自己的懦弱和不负责任?”
“因为你已经够可怜了,你弱得不能自理,大家就不应该再对你苛求,对吗?”
苏染洞若观火地看着她。
谢婉如脸上泛着薄红,看起来羞愧难当,还怔然恍惚。
“我想尊重你。”苏染平静地说,“我不会指责一个年轻的女人因为无能为力而放弃自己的女儿,何况我也健康长大了,生活没有什么欠缺的,命运对我其实不薄。”
“但你二十几年了,嗯,再过几年就三十年了,依然没有一点进步的话,那你是真的不配得到我的尊重。”
苏染顿了顿,问:“你的生活很困难吗?”
谢婉如没敢回答。
“我感觉可能丢弃我的时候是真的困难,或者彷徨,可你后来结婚了,几年后,我现在的父母给了你一笔能让普通人明显改善生活的钱。”
“你是一直都没有学习吗?没有一点规划,每天都得过且过?”
“还是你一直被李若瑾pua,为了满足她各种需求,将你塑造成一个甘愿被她吸干骨髓的伟大继母?”
谢婉如终于忍不住小声反驳,“她,她其实挺好的,你可能对她有些误会……”
“呵。”苏染被气到了,“说了这么久还以为戳到你什么了呢,真是没想到。”
“你在我面前维护她的形象有什么意义?你以为我不了解她?”
“你知不知道她去留学的时候想尽办法接近我,然后拆散我跟我初恋男友?”苏染冷冷地问。
谢婉如微微睁大眼睛,头也抬起了一点,但没敢对上她的目光。
“现在又来接近言澈,她什么心思,你真的看不出来?”苏染问。
谢婉如惶恐,摇头,喏喏说:“她只是想法有点偏激,应应该……”
苏染拧眉,忽然说:“你是跟她很共情吧?她跟你更像,还是跟她自己的亲妈更像?”
谢婉如定住。
“你怎能这样蒙蔽你自己?你纵容她介入我跟我丈夫之间,是想着,如果可以,我跟言澈对她好一点?要不要说开来,让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好日子?”
“我的丈夫就是她的丈夫,我拥有的都给她一份好不好?”苏染好声好气地问。
谢婉如颤抖着,嘴巴想张开,却又说不出话。
“虽然我是你生的,但很庆幸我没有遗传你的懦弱,不然我的人生该多么糟糕。”
苏染语气平缓,“我不知道你年轻时干过什么事情,以至于活到现在都浑浑噩噩,但我是真心地劝你,趁现在还活着,花一点时间去学习,了解你自己,通透一点,不要糊涂地死掉,一个糊涂鬼,只怕来世又投一个糊涂胎。”
说到这里,她慢慢站起来,看向谢婉如,“我走了,你要死的话,我阻止不了,但李宇澄你最好还是管一管他,人一辈子,再怎样也负责任一次,好吗?”
苏染离开医院,打电话给婆婆。
“妈,你查到李若瑾现在住的地方没有?”
电话那头,秦攸宜的脸刷白,“呃,这个,你怎么……”
苏染平和地说:“告诉我吧,我不生气。”
秦攸宜脸更白了,“不是,你这么说我更害怕了,媳妇啊,这男人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很欠抽,你多打几顿就好了,可千万别把自己气到了啊!”
苏染扯了扯嘴角,“快点告诉我吧,我去收拾了李若瑾就不生气了。”
“真的?”
“嗯。”
秦攸宜犹豫着,“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染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感觉很热闹,也犹豫了下,“等下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不会,这个我还是有点经验的。”秦攸宜自觉说漏嘴,尴尬地咳了咳。
“好吧,那我等妈。”
半小时后,苏染跟秦攸宜还有个秦攸宜带来的女助理,到了李若瑾现在的住处。
秦攸宜拉着苏染站在一边,让助理去敲门。
很快门开了,李若瑾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助理推开门,秦攸宜跟苏染走过去。
李若瑾变了脸色,太紧张反而脚钉在地上,一时不知道是赶紧跑还是打电话给言澈。
“你们,想干什么?”
她是真的慌,虽然勾搭人的是她,可她一直没有习惯自己会作为“小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秦攸宜修理。
尤其是这次苏染竟然也加入了“打小三”的队伍,太让她措手不及了,不是,苏染这么要脸的一个人,竟然会干这样的事?
之前她去勾搭陆云深时,苏染为什么又那么清高有骨气?
李若瑾慌乱的表情让秦攸宜既轻视又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儿媳妇在场,她此时必然已经上去挠上几爪子了!
助理把门关上后,闻声出来的生活阿姨一看这个阵仗,赶紧收回脚尖,悄悄退后躲起来,这种时候,她这个无辜的人一定要远离战场。
苏染淡定地扫了眼屋内,对助理说:“麻烦萍姨看着她。”
萍姨点点头,“好。”
萍姨可不是普通的助理,她跟了秦攸宜二十几年了。
应下后,她倏然移步上前,扭住李若瑾的胳膊。
李若瑾惊叫:“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还自由的另一边手想打电话。
秦攸宜上前一把抢了手机。
苏染没管她们,自己走进卧室,很快找到那个装着项链的盒子。
那是秦攸宜过来的时候支支吾吾告诉她的,说萍姨查到言澈送了项链。
秦攸宜不想刺激苏染,可是项链这个证据能让她们更加理直气壮地弄死李若瑾,而且把项链拿回来也能最大程度地打击李若瑾——
做三儿可没那么容易,从男人那里收到的财物,原配都有权利光明正大地拿回来!
苏染听到说言澈送了项链给李若瑾,确实愣神了会儿。
但秦攸宜再三跟她保证,据可靠消息,言澈目前还没有犯下大错,还是干净的。
现在,苏染把项链盒子拿出来,递给秦攸宜,然后冷冷地转向脸色煞白的李若瑾。
走上前,啪地,干净利索一个耳光。
李若瑾半边脸立即浮现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你,你凭什么打我。”
李若瑾还想嘴硬地说上一句,苏染左手蓦然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拉下来一点,扬手啪地又一个耳光!
李若瑾尖叫,“住手!”
苏染想起她诱导谢婉如割腕的事,还有其他的新仇旧恨,冷笑。
此时她可不是什么观音菩萨,她心里也是有恶魔的!
苏染扯着李若瑾的头发,将尖叫的她推到地上,一脚踹过去。
“好了,打够了。”
苏染冷冷地拍干净手。
秦攸宜对萍姨说:“把她弄走吧,送回她老家去,当着她的邻居家人把她做人小三的事广播一下!”
门忽然被推开,言澈走进来。
大家都转头看去。
李若瑾手撑在地板上,呜地哭出来,“姐夫……”
姐夫?
苏染看言澈的眼神顿时有点玩味,呵地笑了声。
秦攸宜张了张嘴,气得有点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