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殿。
夜色渐明。
产房里头,温梨儿躺在锦缎铺就的床榻上,额头上的汗珠密集的滚落。
她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一阵接着一阵,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她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得太凄惨,但偶尔还是有几声痛呼从喉间溢出。
殿内,两个医女忙碌地穿梭着,一个端着热水,一个捧着药碗,神情很是淡定。
这样的场景她们看过不少,妇人生孩子而已,都是要经这一遭的。
稳婆也极其淡定的立在床边,轻声安抚道:“温奉仪,再用些力,小主子就快出来了。”
秦嬷嬷在一旁给温梨儿擦着汗,不时打打气。
“是啊,主子您可答应了殿下,要争气的。再加把劲,小主子就快出来了。”
温梨儿深吸一口气,脑中浮现出太子担忧的神色。
她好累好累啊,却又强撑着意志。
为了孩子,她必须要争气的,太子还在外头等着他们母子呢。
温梨儿双手抓住床沿,身体跟着产婆的指令动作,咬牙使劲。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随即,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殿内。
“恭喜温奉仪,贺喜温奉仪,是位小皇孙!”
稳婆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到温梨儿面前。
温梨儿虚弱地笑了笑,还没看清孩子的模样,便昏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要先睡一会。
寝殿外,晏时叙立在晨曦的微光中,焦躁的来回踱步。
“这天都要亮了,怎的还未生下来?再叫两名医女进去看看。”
他话落,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
生了!
他喜出望外,一时忘了谢甄容还在,抬脚就要往产房里走。
陪太子等了一夜的谢甄容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脸上是不可置信。
“殿下,产房那等污秽之地,您要进去?”
晏时叙一顿,停住了脚步。
他解释道:“孤就站在门口,听听孩子的声音。”
谢甄容将信将疑的松开了他的手臂。
晏时叙果真只停在了门口,静静的听着里头的声响。
很快,产房的门打开。
晏时叙飞快的看了眼那个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
见她只是累得睡了过去,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稳婆已经将孩子抱到了他身前。
她笑容满面的同晏时叙道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温奉仪生下一位小皇孙,母子平安。”
身旁伺候的宫人接连道喜。
晏时叙垂下眸子,看着襁褓中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哭嚎的婴儿。
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有些丑,不太像他,也不像温梨儿。
但一看着,心底就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他小心翼翼的从稳婆手中接过了孩子。
神奇的是,当孩子被他以着奇怪的姿势抱入怀中后,竟然就止住了哭声。
晏时叙诧异的盯着孩子看,却刚好对上了孩子睁开的一双黑葡萄大眼。
父子两人对视,晏时叙朝孩子露出一个笑容。
下一瞬,那孩子竟然学着他的模样,也咧开了嘴。
咦?
孩子这是朝他笑了呢。
晏时叙抱着孩子稀罕得不行。
见着殿下这番慈父模样,谢甄容心中酸涩得不行。
她走上前,看了那孩子一眼,面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来。
“殿下,我们以后,就有孩子了呢。”
晏时叙一顿,笑道:“太子妃同孤在这里守了一夜,也是辛苦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甄容确实累了,要不是庄嬷嬷拦着,她早就想回去睡觉了。
她一个太子妃,守着一个妾室生孩子,当真是掉价了一回。
但现在听到太子的关心,她瞬间又觉得,一晚上没睡好像也没什么。
“殿下也一夜未睡,要不,您随我一起回去休息一下?”
晏时叙摇头:“孤再陪陪孩子,你先回吧。”
谢甄容知道,太子刚得了一个孩子,稀罕些也是人之常情。
她没再说些什么,同他福身告辞。
等人离开,晏时叙立马抱着孩子,进了产房当中。
此时,里头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息。
晏时叙抱着孩子走到床边,俯下仔细打量床上沉睡的女人。
虽然极度疲累,但温梨儿的眉宇间却带了一抹温柔又满足的笑意。
晏时叙眸中的浓郁再次化开,他看着怀中还在朝自己咧嘴笑的儿子,心中柔软的不行。
似乎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温梨儿悠悠转醒。
当见到床边,抱着孩子轻轻晃动的太子,她一愣,心中生出一股甜蜜的感觉。
太子竟然这般喜爱孩子。
真像一个慈父呢。
“殿下……”
听到喊声,晏时叙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他的嗓音刻意压低:“梨儿的身子可还有不适?”
温梨儿摇头:“殿下,我没事,就是有点疲累,又感觉有点饿。”
“那先吃点东西再睡可好?”
温梨儿点头。
很快,青竹便端了一碗燕窝粥来。
晏时叙将孩子轻轻放在了温梨儿的身旁,接过碗亲自喂她。
温梨儿吞下一口温度适宜的燕窝粥,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孩子。
只是,当见着襁褓中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小团时,她轻咦一声。
“殿下,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丑?”
晏时叙一愣,他也不知道。
他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难道是,光逮着我们的缺点长了?”
一旁的秦嬷嬷:“……”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嫌弃自己孩子的父母。
她解释道:“殿下,主子,小孩子刚生下来都长这样,长开了就好看了。”
温梨儿长舒了一口气。
她就说么,殿下长得这般好看,自己也不差,孩子没有道理长得丑啊。
温梨儿想到什么,询问道:“殿下,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
晏时叙点头,叫人拿了笔墨纸砚进来。
他在桌上铺开纸,提笔写上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