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赌场里和加奈关系最好的,就是性格泼辣的程玉梦。
程玉梦在场子里做荷官,加奈则被大堂收留,专门给日本人做翻译。
但因为没有居留身份,属于黑工,工资常常被克扣,每逢此时,程玉梦就会冲到经理办公室,和人争得面红耳赤。
赌场里的人还说,加奈身边总跟着一个小女孩,一个跟她一样被亲人卖到赌场抵债的孩子。
因为年纪不大,不能干活,只能做一些场子的杂活,但总温饱不定,骨瘦如柴。
加奈可怜她,总是什么东西给小黛羚一份也给那个小姑娘分一份,视如己出。
因为那个小孩来的时候穿了一件金鱼尾裙子,大家都唤那个小女孩叫小金鱼。
只不过加奈死后,小金鱼也彻底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再未有人见过她的踪影。
这些事,都是黛羚长大后,赌场里的人断断续续告诉她的。
黛羚对这位小金鱼的印象不深,但每当想起母亲,也总是不自主地想到后来那些人口中的那个小女孩。
想到母亲的善良,最后换来的悲惨结局。
她母亲跳楼的原因,从没人告诉过她为什么,因为没人知道。
黛羚换上藏蓝色练习服,腰间别着一把竹剑,赤足踏上浅黄色的木质地板,走入空旷的四方场地。
今晚,她没有对手,只有自己的意志。
她跪坐下来,仰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头发绑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静默片刻,双手撑在两边的膝盖之上,对着空气里假想的对手,礼貌鞠了一躬。
然后她按着腰间的剑,缓缓起身,下一秒,眼神骤然冷冽。
一声短促有力的喊杀,下一秒她没有任何迟疑,以居合斩起势,一秒拔剑而攻。
日本武士刀的长刃,对她这样娇小的身形而言并不友好,不好抽出。
但这样拔剑的速度她练过上万次,手起刀落,已然成了本能,熟练到跟呼吸一般流畅。
黛羚想象着对手有可能的招式,以迅猛凌厉的连续袈裟斩应对,上斩,下斩,合面斩。
一轮疾风暴雨般的进攻,将自己逼至场地尽头,才终于收刀入鞘。
几招过后,她胸口微微起伏,几滴汗水顺着她的额头静静滚落,这一刻,才有了些微的畅快。
金三角,老挝东盟特区。
尚未开业的红木棉酒店顶层,昂威挺拔伫立在整面宽阔的落地窗前。
他悠然俯瞰着湄公河对岸的泰国与缅甸,眼底是掌控一切的深沉与晦暗。
身后,巨大的投影屏幕亮着。
屏幕里,一位身穿白色军服的老头叼着雪茄,正襟危坐,嘴角含笑。
“陈先生,你上次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劳烦你挂心了,你放心,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昂威没回头,单手撩开西服叉在腰上,唇角扬了扬。
“颂卡司令,小小礼物不足挂齿,接下来,还需要你们的保驾护航,生意做成了,回馈自然源源不断,这是你应得的。”
几句场面话过后,他随手一抬,示意手下关掉投影仪。
光线骤然暗下来,他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冷却。
他转过身,走到桌前,单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小腿慵懒交叠,屁股倚在桌前,掏出手机,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
是阿努昨天给他发来的关于黛羚的汇报。
坤达上前,举起打火机,想替他点燃,却被昂威挥臂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