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村大槐树下,和黑土屯的大榆树都是村子的信息中心。
农忙结束,交了公粮后,大槐树下的人便再次多了起来。
倒也不是村民们懒惰,无所事事,只是他们不知道该干嘛才好。
大家都想勤劳挣钱,但身上的劲总得找个地使啊,又不是随便锄锄地,地里就能长出钱来的。
“听说黑土屯那边的秋木耳又丰收了!”
“是啊,那天俺打禾的时候,对面黑土屯的村民还故意大声炫耀呢,说他上半年种木耳就挣了一千块,真是气死人了!”
这话一出,大槐树下的其他村民就轰动了。
“不是吧,种点木耳半年能挣一千块,不会是吹牛的吧?”
“还真未必就是吹牛,市场上的干木耳可贵了,咱都吃不起,听说黑土屯那个知青又研究出了大成果,那木耳长得又多又好,上半年他们屯林地最少的人都挣了大几百!”
有人提出疑问:“既然种黑木耳这么挣钱,那咱黄村也能种啊,为啥支书不带我们种?”
“就是,支书老吹他敢来事,分田到户比黑土屯早了一年,现在隔壁种黑木耳都大半年了,春耳也丰收了,支书咋一点反应都没有?”
黄村位于黑土屯隔壁,都是大山脚下,也都有林木资源,地理和气候条件几乎一模一样。
看到黑土屯种木耳那么挣钱,黄村村民们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一个村民摇头:“你们把种木耳想得太简单了,这玩意可是得有技术的,否则就种不出来,或者产量低,被虫子吃,还会烂掉,总之就很多问题。贸然乱种的话,那林木说不准就白砍了,没有技术员指点,咱支书哪敢乱搞啊!”
此时一个抽着旱烟的村民出声了:“我在放牛沟那边有个老表,有次有事去他那,他和我聊起了黑土屯种木耳的事,听说镇政府打算下半年在整个镇子推广黑木耳栽种技术,让其他有林木资源的村屯全都种上木耳,那会还召集这些村屯的支书开会,并组织他们去参观黑土屯的春耳采收了!”
听得他的话,村民们都不由得一愣。
“我咋没听支书说起这回事?是不是我们和黑土屯有仇,他们故意没让我们支书参观,也不希望技术被我们偷学?”
“一定是这样,黑土屯那帮王八羔子可真能记仇!”
“水源都输给他们了,还想怎么样!”
“……”
众人义愤填膺。
过的好一会,那抽旱烟的村民才再次开口:“好像不是黑土屯不让我们支书去参观,镇政府说的是所有有林木资源的村屯支书都可以去参观黑土屯春耳采收,唯独我们支书却没去。”
“啊?”
村民们人傻了。
不过他们很快猜到了刘万达不愿意去的原因。
太丢脸了!
这时,刘万达开着他那辆二八大杠晃晃悠悠地从过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村民们把他拦了下来,问了下情况,刘万达也没有否认。
“支书,黑土屯都种上木耳有钱了,咱们也有集体山林,我们也种呗!”
“对啊,没有技术咱们就想法子学,你可以找农技站站长啊,他准会种黑木耳!”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句,群情汹涌。
死对头有钱了,可不能让他们独美。
“农技站站长我找过了,黑土屯那技术他也不会!”
刘万达摇了摇头,口气一转:“不过,你们真要学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趁着大槐树下人多,刘万达打算先探探口风。
如果有比较多的村民们赞同,再开个村民大会。
不然的话,就得看看怎么说服村民了。
村民们高兴道:“啥法子啊,支书,你别藏着掖着的,急死个人了,快点说出来啊!”
刘万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隔壁的许知青开了个加工厂,还在厂里头建了个黑木耳技术培训中心,所有屯子的耳农都可以报名去他那上课!”
“啊?”
村民们有点懵。
找黑土屯的人培训?
那别人岂不成了自己老师?
这不得被隔壁村笑话啊!
一个村民激动地嚷道:“不行,我们绝对不去他那培训中心上培训课!”
刘万达补充道:“培训期间免费的,还包食宿。”
村民:“……”
还有这种好事?
好像也不是不行……
……
第二天下午,在村委会的赵卫民就接到了刘万达的电话。
黄村支书话筒里干笑着道:“赵支书啊,你们许厂长的那个培训班,周书记说哪个村屯都可以报名的,对吧?”
老狐狸生怕赵卫民公报私仇,不给黄村安排,还故意搬出了周建国。
“当然可以,周书记的话我可是一直念在心里头的,不过积极参加这个培训班的村屯多得很,别人早就报名了,培训中心一时间接待不了那么多学员,你们黄村恐怕得等等啊!”
赵卫民一点都不含糊。
报名参加培训可以,但是黄村得安排到最后一批了。
今天已经统计好并打电话过来的各村屯支书不少,然而也有些没统计报名的,赵卫民就是故意把黄村排最后。
刘万达暗骂一声老狐狸,却还是陪着笑:“没事,我们黄村也在这里报个名哈,总共一百五十三户,每户一个学员,麻烦你帮安排一下!”
“行,我先帮你记录,等排到了再说!”
说了几句,刘万达就挂掉了电话。
作为世仇,得求死对头他很不适应,而且电话费也贵。
其实两村就在隔壁,刘万达骑着自行车去黑土屯村委会都用不了多少时间,然而他宁愿花这个电话费也不敢在黑土屯露面,这个人实在丢不起。
颓然地靠在椅背之后,刘万达长长地叹了口气。
主动向对面低头,他心中大为郁闷。
不过,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黄村能脱贫。
挣钱嘛,不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