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探出许多灾民之事，有些人记得迫害他们人的名字。”
“草民暗中探查，发现除巡城兵马司和应天府外，京师诸衙门官员均有参与。”
“被买走的女子很多都被送入这些官员的府中，供其享用，而那些女童，则被送出京师，在外面秘密训练。”
“此事链条，先从灾民和穷苦百姓开始，由巡城兵丁和差役相互配合，处处刁难，迫使灾民有了想活下去必须卖儿卖女的念头，而后再利用进城门的机会，夺走他们手里的银钱。”
“出面收买的人大多是京师牙行的人，也有中间的掮，他们收了女子之后，也会送入统一的地方训练，姿色好的送入官员府中，稍次的放入青楼，再次卖入富贵人家为奴，最差的则送出京师，卖给地方富户或农户。”
“除京师的官员和富贵人家外，他们还将女子向外发卖，有的甚至送到了大魏和天元去，能换取大量银钱。”
何不易连珠炮似的开口，将探查的消息一股脑的全说了。
在皇帝面前，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再有任何小心思了。
杨天一直安静的听着，何知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的站在一旁。
满头黑发垂直而下，遮住了杨天的双眸，可透过发梢的缝隙，却依旧能看到杨天那双冰到极致的眸子。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杨天压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却十分平稳。
何知心中微颤，他一直在杨天身边，知道皇帝说话越是冷静，心里的火就越大。
这件事，恐怕要死很多人了。
“残民害民还不算，还把他们卖入番邦敌手，让她们受尽屈辱！”
“真是好手段。”
杨天开口，左右一片寂静，何知和何不易大气都不敢喘，前者微微低头，后者归附在地，心中都极致惶恐。
“此事，都有谁知晓？”
“回，回陛下。”
何不易咽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口水，此时感觉口干舌燥。
“这些事已，已是常例，草民以为，恐怕……”
他没敢说完，但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都已经是常例了，那京师的大小官员恐怕没人不知道的。
不光是这些官员，恐怕京师的百姓，都没有不知道的。
天下的人都知道，偏偏他这个皇帝不知道！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杨天心中的怒火已燃到了极致，大量官员的面孔在他脑中划过，最终定个在一个须发皆白，眸若鹰隼的脸上。
赵空昊！赵空昊！
你把持朝政，我能容你，我可以慢慢跟你玩。
可你默许下面人残民害民，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我绝对容不了你。
杨天眯着双眼，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何不易，半晌都没说话。
何不易身子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他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去猜皇帝的想法。
半晌，杨天闭上双眼，再次面相铜镜，轻声道：“回去，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诉贺知章。”
“此案，你的所有消息，都和青衣卫共享。”
“此事结束之后，朕对你自有安排。”
听到这话，何不易心中一宽，赶忙叩首道：“草民遵旨，草民谢陛下隆恩。”
何不易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而后跪着推出了房间。
何不易走后，何知继续给杨天梳头，心中虽十分惊恐，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平稳。
他不会对皇帝有任何二心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若没了皇帝，他什么都不是。
“一会，你找人去通知贺知章。”
杨天闭着双眼，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也通知许文才。”
“所有涉事的官员，抓！”
“无论何人。”
何知闻言，心中若五雷齐响，手中的动作也颤了一下，但却立刻调整过来，低声道：“奴婢遵旨。”
说完之后，杨天又问道：“赵空昊到哪了？”
“回陛下。”何知轻声回道：“赵大人是前日傍晚启程的，速度不快，到京师，应该还需要五日。”
“嗯。”
杨天轻轻点头，继续道：“你做的很好。”
“之后，那些外面的人，都留给青衣卫吧。”
何知闻言，心底再颤，随即沉声应道：“奴婢遵旨。”
“哎……”
杨天轻叹口气，话锋一转，道：“你是宦官，不能有太大的权柄。”
“以你才能，若不是宦官，朕还能多多重用你。”
一听这话，何知直接跪下了，重重叩首，眼眶已然红了，颤声道：“万岁爷，您不用对奴婢如此。”
“奴婢是猪狗一样的人，若没有万岁爷，奴婢哪有今天。”
“奴婢就是万岁爷身边的一条狗，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万岁爷，您千万别在奴婢身上费心思，您日理万机，万一影响了龙体，奴婢就是死上一万次，也难赎罪啊。”
“呵。”
杨天轻笑一声，微微睁眼，转头看向何知，笑道：“你这奴才。”
“朕是看你伺候任劳任怨，帮朕做了很多事，宽慰你几句，你到哭上了。”
何知泪流满面，再次叩首道：“万岁爷，奴婢不值得您费心啊。”
“奴婢的一切都是万岁爷您给的，心里哪敢有怨言。”
“您……”
“行了行了，说你两句，你还喘上了。”
杨天笑着开口道：“快起来给朕梳头。”
何知赶忙擦了眼泪起身，恭敬的给杨天梳头，心中却有暖流流过。
主子心里有他，这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是条狗，也是有感情的，何况何知是人，而且比很多人都聪明的多。
杨天一直让他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做过之后便打压，放在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这几句话，既是宽慰他，也是解开他心中的结。
做皇帝，真的太累了，无时无刻都要算计身边的人。
怕这个专权，怕那个乱权。
尤其是杨天这样，好不容易穿越了，还偏偏穿到一个假皇帝身上的，这种谨慎更是成倍增长。
不过好在何知还算忠心，不然他只会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