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抬头一看，竟是燕国荣。
燕国荣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眼中也全是血丝，进来之后，直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仰头喝了之后，才长出一口气。
贺知章见状皱眉，问道：“燕兄，怎么了？”
“你去面圣了？”
燕国荣问着，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皇上怎么说？”
“让彻查。”贺知章道：“陛下生气了，但一直忍着。”
“嘱咐我全都查清，给了五天时间。”
“那应该够了。”燕国荣点头，又问：“陛下没说那些涉及的官员怎么处理？”
“没说。”贺知章摇头，随即压低声音道：“但想想就清楚了。”
“此事涉及尚书，咱们手里没有铁证，陛下也不能轻易下旨。”
“而且，那位快回来了。”
燕国荣闻言双目微眯，贺知章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立刻道：“此事还是以青衣卫为主，暗察司辅助。”
“有个事和你说一下，具体怎么办，还是要问问陛下，我一会就去。”
“什么事？”
“应天府王静堂家，清晨出去两辆马车，他夫人和儿子都出城了。”
燕国荣道：“不光应天府尹，涉及的兵部官员，工部的几个郎中，也都把家眷送出城了。”
贺知章闻言皱眉，立刻问道：“兵部尚书付友忠呢？翠香阁的人也送去他的府邸了，他没动作？”
“没有。”燕国荣摇头：“这事我也有点纳闷，仔细想想，要么他就是不知道这件事，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如果是有恃无恐的话，那就一定和要回来的那位有关了。”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贺知章咬牙道：“他只是没把这些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此事就算和他有牵扯，他到时叩首请罪，陛下会因为一个赎买回来的婢女，治一部尚书的罪？”
“我入宫面圣，就是想问陛下这个。”
燕国荣皱眉道：“你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京师那些官员府邸都安静的很，好像有默契一样，也不谈论，也不关心，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想，是不是那位带回什么消息了。”
“别想太多了，你我只管查案。”
贺知章觉得脑子有点乱，抬起双手，狠狠的搓了一下脸，道：“陛下想做什么，不是咱们能猜的。”
“你们暗察司职权大，也得盯着那些武人，别让他们趁乱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呵，说起这事，还挺有意思。”
燕国荣脸上掠过一抹笑意，道：“今天早上，很多武臣都去了大统领府，许是其中也有人和这件事有牵扯。”
“那些文臣都有默契，不敢在暗察司的监视下相互通气，但武臣可不管这些，即便我的人在身后跟着，他们照去不误。”
贺知章闻言，摸了摸下巴，摇头笑道：“他们自己作死，咱们是拦不住的。”
“行了，我赶紧去面圣，之后有事，咱俩再通气。”
燕国荣起身，临走之前又道：“我也派人去应天府和大理寺了，你这要遇着什么事，派人跟我说。”
“成。”
燕国荣快步离去，贺知章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双手轻轻的捋着太阳穴，整件事情的脉络开始在他脑中汇聚。
看似杂乱无章，但其中也有些许链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找到将灾民之事和应天府链接起来的证据，将此事坐实。
这个最关键的突破口，恐怕还在应天府尹小舅子的身上。
想到这，贺知章直接起身，快步往牢狱方向而去。
……
今日的宫城有些清冷，宽阔的道路上见不到几个宫人，只能看到几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快步走过。
吴晋云跟在一个宫人身后，心中有些惴惴，不知皇帝找他要问什么事。
之前皇帝的吩咐他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彻查户部账册。
在尚书蒋高悟的帮助和指引下，这件事做的很是顺手，他也知道了现在朝廷的症结所在。
没钱。
那是真没钱。
户部的账面都是平的，他还没时间深入去看，但也看出一些问题来。
地方上的税收太少了，大头只有农税一项，可农税收上来的都是稻谷一类，却不是能直接用的银钱。
虽说稻谷也能存着流通，但毕竟不是银钱，很多地方都用不上。
而且仔细探查粮食的存储情况，天下十四州的存粮其实并不多，应付平常的灾祸还行，但若碰上大事，必然捉襟见肘。
吴晋云原本就打算最近入宫面圣，和杨天说这些事的，却没想到杨天忽然召见他。
昨夜京师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那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并未往深了去想。
很快便到了御书房前，门口的公公进去通禀，吴晋云站在大殿外，一直在想税收的事，想着怎么和皇帝说，改变一下天下的税制问题。
正此刻，一个声音在耳畔传来：“吴大人，陛下传您呢。”
“哦。”
吴晋云缓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低头进去，走到龙案前，刚要跪地，却听杨天道。
“好了，私下见面不用那么多礼数，坐下说。”
“谢陛下。”
吴晋云还是恭敬的行了礼，坐在龙案前的凳子上，微微低头。
杨天眯着双眼看向吴晋云，随即挥挥手，身旁的何知立刻躬身，带着殿中的所有宫人下去了。
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杨天才开口道：“叫你来，是有事想问你。”
吴晋云闻言，起身道：“臣不敢，陛下询问，臣知无不言。”
“坐下。”
杨天轻声道：“不是政务，只是咱们君臣私下聊聊天。”
见吴晋云坐下，杨天才轻声问道：“昨夜京师的事，你可听说了？”
“是。”吴晋云道：“出了凶人，当街行凶。”
“呵，你知道的可真够详细的。”
杨天苦笑摇头，道：“事情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那些是去牙行灭口的人，被青衣卫撞了个正着。”
“那间牙行，涉嫌对灾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