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吹在刚刚离开御书房的公孙陌身上,一阵冰凉。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脑门,发现上面全是冷汗。
不知不觉间,这个乡野村夫竟真的有了帝王的威仪,就算他在皇帝面前,也只能战战兢兢。
公孙陌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双目微眯,随即跟在带路小太监的身后,快速离开了皇城。
有些事,要抓紧做了。
这个皇帝,他们公孙家,恐怕要控制不住了。
御书房内。
杨天坐在小餐桌前,慢慢的用着晚膳,脑中却想着之后的事。
叫公孙陌来,敲打只是其次,他的实际目的是给公孙家传达一个信息。
他已经掌握皇权,是乾元说一不二的帝王,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如此。
这个消息不知传达的准确不准确,但有一点杨天是绝对肯定的。
今日之后,公孙家一定会紧锣密鼓的进行下一步动作,尝试用最短的时间掌控朝局,让他这个冒牌皇帝出局。
不过这正是杨天想要的结果。
只要他们开始这么做了,那就落入了他的圈套,距离全部计划的最后一环,也就不远了。
晚膳吃的是什么,杨天根本没记住,他脑中一直都在思索后面的计划步骤,对于晚膳,不过是机械的往嘴里塞罢了。
今夜,杨天没去后宫,而是在御书房中安寝。
只是这一夜,他却并没睡好。
在赵空昊折返朝堂之前,他还有两件事要做。
其一,吴晋云。
其二,大朝会。
……
翌日,天明。
杨天缓缓起身,眼中带着几道血丝。
何知立刻上前服侍,看到杨天眼中的血丝之后,大惊失色,跪地颤声道。
“陛下,奴婢斗胆,您不能这么熬着了。”
“这么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了啊。”
“没什么。”
杨天轻笑,道:“你这奴才,管起朕来了。”
“万岁爷。”何知眼眶有些发红,叩首道:“您大病初愈,再这么熬下去可怎么得了。”
“若您再病倒,天下黎明可怎么办啊!”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
杨天白了何知一眼,假怒道:“还不过来伺候朕起身!”
何知闻言,抹了一把眼泪,赶忙起身去扶杨天。
何知的话让杨天心生警觉。
是啊,他之前病了几个月,宫内上下都是知晓的,若不解决这件事,那后面的计划会出现极大的纰漏。
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几日杨天一直在脑中筹划这个计划,却把最关键的问题忽略了。
起身擦了擦脸,杨天坐在梳台前,何知轻手轻脚的给他梳着头,杨天好似无意间问道。
“何知,伺候朕之前,你在哪当差?”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是建元三年入的宫,最开始在尚善亭当差。”
建元是杨天的年号,建元三年,那就是四年前。
而尚善亭是后宫的机构,主要负责来往各宫中,给后宫的主子们送月份的贡例和赏赐,直属内务府。
“后来尚善亭的管事见奴才长的白净,做事也干净,便提拔奴才去了内务府。”
“之后陛下您染疾,身边缺人,便将奴才调到您身边当差了。”
“哦,你运气还算不错。”
杨天轻笑道:“提拔你的人,现在在哪?”
何知手中的动作略微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心事,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轻声道。
“陛下还在病中,有一日他惹怒了皇后娘娘,杖毙了。”
杨天闻言心中微动,略微思量,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当初皇帝病重,正是公孙倾心情极差的时候,内忧外患,提拔何知的太监应是正好撞枪口上,被当成出气筒了。
要说这些宫人也算可怜,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家肯将好生生的男娃拿去烦恼根,送入宫中做奴才。
且在这宫里,奴才根本不是人,上到三宫六院的娘娘,下到外朝的文武百官,很少有人拿太监当人的。
也就是何知,他是御前大总管,天天能见着皇帝,这些人才会给几分薄面,若是其他宫人,可绝没有这种待遇。
“朕病重时宫里的宫人,现在还剩多少?”
杨天再次开口发问,何知就算再愚笨,也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他手中动作不变,又轻声道:“当初陛下染疾是宫里的大事,只要是在宫内伺候的人,大体都知道,现在他们都还在呢。”
“但陛下前日下旨彻查宫人,这些人现在大多都在敬事房。”
“嗯。”
杨天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朕病重之事,以后不想再听到有人说了。”
“你知道怎么办吗?”
何知心中一紧,立刻开口道:“奴婢知道。”
此时杨天转头,何知立刻后退一步,恭敬的跪在地上。
“真知道?”
“回陛下,奴婢知道。”
“你才到朕身边伺候,可能不太知道吧。”
杨天笑道:“朕听说皇陵还缺些守灵的宫人,既然宫里的人富裕了,便让他们去吧。”
何知闻言,心中又是一颤,赶忙道:“奴婢遵旨。”
“行了,继续吧。”
杨天转过身,透过光滑的铜镜,淡淡的看着何知。
何知此时面色有些发白,但给他梳头的动作却十分坚定,双手未有半分颤抖。
见此情形,杨天心道:这何知,如果不是太监的话,倒是可以重用。
可惜了。
杨天用过早膳,吩咐何知宣召吴晋云,待他离开之后,杨天又让小顺子去太庙召梁王。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
宫里宫人的事情,杨天相信何知能做好。
如果这件事他做不好,即便他再忠心,也不能留在身边了。
杨天靠在龙椅上,很多思绪在脑中划过,轻轻的叹了口气。
都说孤家寡人,杨天现在算是有些体会到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在盯着看着算计着,他的一举一动被别人看了去,都会去想背后的目的。
天天被人这么算计,也要天天算计别人,久而久之,身边还有人能信任吗?
历史上有些帝王最信的就是身边的太监,现在看,真的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