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喊自己名字，公孙陌身子一震，立刻上前一步，跪地行礼。
“朕问你，你公孙家，可有侵占良田，私吞佃户，不缴税银之事？”
杨天这么问，明显就是偏着心，只要公孙陌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回答。
公孙陌闻言心中微动，立刻叩首道：“陛下，臣有罪！”
“罪臣家族，的确有这些事。”
“可赵大人所说私招兵马，却绝对没有！”
说着，他连连叩首，又道：“陛下，罪臣家中少缴税银，侵吞佃户，已触犯国法，罪臣不敢辩解，任凭陛下处置。”
“可赵大人红口白牙，说罪臣家族私自招兵，有谋反之意，罪臣绝不会认！”
“罪臣肯定陛下派出钦差大臣，严查此事，还罪臣清白！”
“清白？”
杨天闻言冷笑，伸手点着龙案，沉声道：“侵吞田亩，偷逃税银，你还说你清白？”
“你哪里来的清白？”
说着，他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当国法是什么！”
杨天忽然发怒，在场所有官员全部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公孙陌更是匍匐在地，面色苍白。
可杨天如此举动，却让赵空昊微微一怔，心道不好。
他刚要说话，便听杨天道：“赵大人！”
“满朝文武，朕最信你，此番弹劾公孙家之事亦是你报上来的，这样吧。”
“朕委你为钦差，亲赴河西，彻查公孙家私自招兵之事。”
“臣，臣……”
赵空昊脑中快速转动，他是真没想到杨天会这么做，如此破釜沉舟。
站在他的角度，杨天是公孙家一手扶持起来的假皇帝，他是绝对不可能严办公孙家的。
但他赵空昊又拿出了足够的证据，不办也不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杨天也不能太过偏袒，最终一定会惩戒公孙家。
这在赵空昊看来，几乎是板上钉钉一定会发生的事，毕竟比起侵占田亩和偷逃税银的事来，掉包皇帝才是惊天大事，一旦事发，便是血流成河。
赵空昊此举，不光能打压公孙家，也能让杨天这个皇帝看清现实，让他不能完全依附公孙家，从而使得朝局再次归于平静。
那样，他赵空昊就能赢得更多时间，慢慢的消磨公孙家的实力，最终达成他一直大权在握的目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杨天竟会将计就计，竟会让他出面，彻查公孙家。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杨天这手将计就计，已让赵空昊骑虎难下了。
他本想演一出戏，依照他的预测，皇帝和公孙家都有忌惮的事，肯定会吃这个哑巴亏的。
可杨天偏偏就没这么做。
实际上，赵空昊如此想，是进入了一种思维惯性，有些想当然了。
当然，如果杨天还是之前那个乡下村夫，不是征战沙场的穿越者，他的计策定能成功，乾元朝局也会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可他怎么能想到，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这个假皇帝，不光位置是假的，他娘的连人都是假的啊。
“怎么？赵大人有顾忌？”
看到赵空昊双目游离，杨天心中便不住冷笑。
他想利用自己心里的恐惧控制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用恐惧来控制他。
他难道没想过，需要皇帝的人大有人在，可需要他首辅赵空昊的人却根本不多。
普天之下，除了皇位是固定的，其他任何位置都不是固定的。
赵空昊，你想给老子一个下马威，那就要有自吞苦果的觉悟。
念头在脑中划过，杨天再次开口道：“赵大人不必有任何顾忌。”
“你只管查，给朕查个清清楚楚，如果遇到任何问题，都告诉朕。”
“有朕给你做主，你怕什么？”
杨天的话掷地有声，传入众臣耳中，让他们瑟瑟发抖，纷纷开始猜测起来。
皇帝如此对皇后的母族，是在释放什么信号？
皇帝要开始大肆反腐了？
那我之前做的事……不行，等下了朝，必须立刻想办法遮掩，实在遮掩不过去的，那就……
众多臣子心中如此想，可赵空昊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能去查公孙家吗？
当然能了。
其实不用查，这些勋贵做了什么事，都有什么不法的勾当他早就清楚，甚至很多事都有实证。
但他能拿出来吗？他能真的去河西，把公孙家查个底朝天？
绝对不可能，那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公孙家如果出事，鱼死网破之下，他们定会说出假皇帝的事。
到时乾元朝纲大乱，渔翁得利的只能是被禁足在家的梁王。
梁王如果上位，第一个死的，绝对是他赵空昊。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他想躲就能躲的。
他跪在地上，恭敬叩首，口中高声道：“臣，遵旨！”
他只能如此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只能带着钦差的身份去河西，象征性的查一下公孙家了。
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即便他之前对这个皇帝多有提防，处处试探，这皇帝也会低头，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但实际上，假皇帝已经潜移默化的掌控了权力，甚至有了左右他这个首辅的能力了。
这个皇帝，根本就不是普通人，他之前还是把皇帝看的太简单了。
“好！”
听到赵空昊领旨，杨天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沉声道：“朕相信赵爱卿一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若查有实据，朕绝不姑息，若查无实据，也不能冤枉了公孙家。”
他这么说，当然也是给赵空昊找了个台阶，让你去查你就去查，差不多就得了，没必要鱼死网破。
赵空昊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叩首，什么都没说。
随后，杨天又看向跪在下面的公孙陌，轻声道。
“公孙陌。”
“罪臣在！”
公孙陌匍匐在地，惶恐在心中掠过，但仔细想了一下，也听出了皇帝口中的回护之意，心里踏实了不少。
“公孙家私自招兵之事虽无证据，但其他事你已认了。”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不便继续在朝中任职。”
“殿前兵马司的职位，先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