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杨天用过晚膳，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此时何知从外面快步进来，走到杨天身边，轻声道：“陛下，人到了。”
“带进来。”
杨天眼睛都没睁，轻声开口，何知立刻应是。
不多时，一人跟在何知身后，快步进入御书房，还没等到龙案近前，便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
“罪将何不易，叩见陛下。”
杨天抬眼，那人离他还远，根本看不清样貌，不由的皱眉道：“到前面来！”
何不易闻言，立刻起身，向前跑了几步，又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
“抬起头来。”
何不易微微抬头，杨天见他面色苍白，脸上还有未洗去的泥污，身上的衣服也是刚才换的，不由的轻声道。
“朕叫你来，知道什么事吗？”
“罪将，不知！”
何不易再次叩首，声音颤抖。
“你只听了梁王的令，便敢带着属下兵丁接近宫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罪将，罪将……”
何不易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几乎跪都跪不住，杨天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什么叫抖若筛糠。
“你所犯何罪，心里可清楚？”
杨天再次开口发问，何不易几乎瘫在地上，似乎被杨天的这句话抽走了全身的气力，只知道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知，你替他说。”
“遵旨。”
何知朝杨天恭敬行礼，随即上前一步，高声道。
“不尊皇命，私自调兵者，斩立决。”
“私自调兵接近宫闱者，凌迟。”
“私自调兵接近宫闱，且不尊命令执意不退者，夷三族。”
“与御林军对抗，视作谋反，诛九族。”
几句话说完，何知缓缓后退一步，又站在杨天身边，当真像一只幽灵。
而他的话传入何不易的耳中，却更像招魂的乐曲。
他的衣襟已然被汗水浸透，现在几乎连磕头的力气都没了，感觉自己就像一滩烂肉。
“你所犯四项罪名，最轻的已是斩立决。”
杨天拿起龙案上的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又道：“可朕非但没杀你，还特意见你，你可知为何？”
“陛……陛下有，有用到，用到罪将的地方。”
何不易的嘴都已经发飘了，可心思却超乎寻常的敏锐，第一时间便听懂了皇帝的意思。
“嗯，还算不傻。”
杨天点点头，道：“朕的确有用到你的地方，你能活，但却不能像之前那么活了。”
“朕有专门的差事交给你，你可愿意？”
“罪将，罪将……”
何不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鼓起最后的气力，哐哐磕头，杂乱的情绪在他胸中荡漾，化作一滩无法言表的苦水，几乎浸透了他的内心。
杨天也并不着急，悠哉悠哉的喝茶，等着何不易开口。
半晌，何不易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心中的恐惧也散去了几分，只是心脏还是突突的跳。
他朝杨天重重叩首，沉声道：“罪将犯下万死难恕之罪，陛下天恩，愿给罪将机会，罪将必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杨天放下茶盏，轻轻的指了指，何知立刻会意，端着茶盏下去了。
此时，杨天才朝何不易轻声道：“朕要让你去做的事，怕是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还愿意吗？”
何不易定了定心神，眼中透过几分坚定，再次叩首道：“罪将愿意！”
“好。”
杨天点头，又道：“那自今日开始，你就没有身份了。”
“你将变成一只幽灵，朕要你的耳目，遍布朝野。”
“朕要他们出现在达官显贵的府邸中，出现在他们的后厨，他们女儿的闺房，他们身边的奴仆中。”
“朕要你变成朕的耳朵，眼睛，替朕去听，去看，去做。”
“但唯独不可说。”
何不易跪在地上听着，心中的凉意不断升腾，他听明白杨天的意思了。
他也知道自己即将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杨天手下的特务头子，永不见天日的那种。
“你和你的人，不会有身份，不会有官职，若被发现，朕亦不会承认你们存在。”
“何不易，朕如此说，你还愿意？”
何不易没再说话，而是重重叩首，匍匐在地。
他没的选。
杨天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又继续道：“不过朕可以承诺。”
“你们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你们所犯下的所有罪责会一笔勾销，朕会让你们成为乾元的一柄利刃，让所有人胆寒！”
何不易心中震颤，再次叩首，某种未知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好似一颗即将破土而出的种子。
杨天让他做的事不见天日，可这何尝不是某种机缘呢。
成为皇帝的心腹，只要能熬过最艰难的日子，便是一飞冲天。
只是那一天，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懂了的话，就下去吧。”
杨天又看了一眼何不易，轻声道：“记住朕和你说的话。”
“这世间，成王败寇，你若不成，朕也帮不了你。”
“罪将，叩谢天恩！”
何不易重重叩首，缓缓起身，直至推至御书房外，才转身而去。
此时，何知才不知从什么角落出现，端着一盏新茶方才龙案上，又似一桩木头一样站在杨天身后。
自从跟随杨天以来，何知的变化是最快的，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实际上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他找到了侍奉杨天的窍门，那就是少说，多想，多做，只听主子的话。
只要有主子在，他就是人人敬畏的御前大总管，可若是没了主子，他就是个阉货。
不过现在的何知还是缺点火候，但他胜在忠心，杨天也愿意把一些紧要的事交由他办。
此时，杨天拿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而后朝何知道。
“安排妥当了？”
何知微微躬身，轻声道：“陛下放心，有奴婢看着，不会出乱子的。”
杨天看他一眼，笑道：“你跟着，那谁跟着朕？”
何知一怔，又听杨天道：“物色几个信得过的人吧。”
“只有你一人，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