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慕南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那孩子说了,现在所有人都关着门,说明他们自己也在控制,说不定还有人活着、还不少,怎么能说烧就烧。”
陆旭阳耐心解释:“孩子的话不可信,而且你仔细听,这城里可有还有正常人的迹象,全是咳嗽声。”
面前的人是当朝最大的官,丞相,华慕南哪里有可以辩驳的能力。
他咬牙,“我可以进去看看,如果有活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烧了?”
上官寞先皱了眉,“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进去是送死。”
华慕南:“可是不进去就更什么都不知道。”
他冷冷抬眸,直视上官寞,眸光锐利如刀。
“我们三个都是从这里出身,这里是根,更有看着我们从小长大的相亲,你们难道连进去看一眼都不愿意吗?”
最后这几句打的是感情牌,只要这两个人说一句不,估计都要被诟病几句忘本的东西。
所以当华慕南说完后,陆旭阳沉默了没说话。
上官寞不爱转脑子,他眉头缓缓松开,随后将手上抓着的大刀一举,“唰”的就靠在了肩膀上,掀起了破风声。
华慕南的碎发被扬起,露出了一双坚定的眼睛。
看着这双眼睛,上官寞歪了歪头,然后看向陆旭阳,“我和这个小子进去看一眼,丞相可以在外面等着。”
华慕南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也看向陆旭阳行礼说了同样的话。
陆旭阳看着华慕南,神色没什么变化,那双眼睛墨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直到面前的两个人转身走了一段路之后,陆旭阳高声说道:“现在就不去了吧,做足了准备内再进去。”
他走近几步,笑着道:“二位也都是肱骨之臣,当小心保重才是。”
华慕南和上官寞答应了。
这一整夜华慕南都在随行的大夫帐篷里过的,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里面全都记载着所有能记得的疫病病例,等进去后华慕南就要根据这个来分辨里面流行的病疫属于哪一类。
即便不能精准识别出是什么,但至少也能分辨出这种病是否有传染性,传染性有多强。
华慕南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等着天一亮就迫不及待进了上官寞的帐篷去喊人。
却没想一进去就看到上官寞躺在床上扶着腰皱眉,旁边坐着一个大夫,见他进来,上官寞费力解释:“我的骨头痛,痛的有些起不来。”
大夫缓缓收起了手上的银针,深思熟虑后说出了自己的诊断。
“这应当是突发性骨头内部损伤,得好好休息才行。”
华慕南张了张嘴,怀中的书籍滚烫。
但是看着上官寞罕见的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他还是闭上了嘴巴勉强的笑了笑,“那上官兄保重,小弟先行一步。”
华慕南心不在焉的出了院子,身后的人跟着他,在临安城的城门下,陆旭阳正背着手等他。
而立之年的人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背身而立在日光下,风卷起他的发丝时倒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凉感。
听到声音后,陆旭阳转过身,手里端着一碗酒,“请容许我给你践行,既然完整的过去了,就要再全须全尾的回来。”
说完,他便高举起了手中的碗,有人同时递给了华慕南一个碗。
华慕南看了眼碗中的白酒,随后接过酒碗,郑重的举高到额头,“下官拜谢丞相。”
话音落下,酒碗高高举起,随着高仰的头颅倾斜,酒水尽数流入口腔,只见喉咙滚动几下,酒碗便空空如也。
陆旭阳满意笑了起来,等华慕南喝完后才仰头喝下。
寒暄完以后,陆旭阳挥了挥手,身后士兵缓缓拉开了沉重的城门。
他往旁边退开一步,对着华慕南抱拳,“珍重。”
华慕南抱拳回礼,将拳头一点点松下,他抬眸看向那扇熟悉的城门,然后头也不回的一步步往城内走去。
随着城门打开,陆旭阳往后面退了很远,却也能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咳嗽声,空荡荡的街道也呈现了出来。
记忆里到处都是小贩商摊的青石街道空空如也,如果不是两边的房屋有个别还有烟火袅袅升起,会让人觉得这里已经荒无人烟。
也许小孩说的确实属实,这里的人好的坏的都留在了房间里自己隔绝。
做出了疫病爆发最聪明的选择。
陆旭阳不动声色地看着,浓黑的眉毛诧异的动了动,等华慕南走进去后,便面无表情地再度挥了挥手。
城门被缓缓关上,华慕南的身影一点点变窄,直到完全消失。
和那些咳嗽声一同被隔绝在了城门里。
一道风从东边吹来,伴随着清晨花叶的清香味,吹动了陆旭阳的头发,他笔挺站立,坚定的如一棵百年老松。
不远处有鸟儿的鸣叫声,陆旭阳循声看去,触目所及之处皆为新绿,一派生机盎然之色。
在记忆里,这些地方都是黄土,因为临安城的人穷苦,没钱买吃的就出来挖草吃,饿极了也会吃树皮。
但是过了十年,这里早就成为了境内人尽皆知的繁荣之地。
陆旭阳看了一会儿,随后微微侧头,身后的心腹上前一步俯首侧耳。
“草垛都放好了吗?”
心腹点头,“昨晚出动了百人小队,已经尽数准备好,在城内的各个角落都已放好草垛和火油。”
陆旭阳眉头微动,“你们进去时情况如何?”
心腹迟疑,“情况不明,但进去放东西的时候有遇到个别健康的百姓探头来看我们,还送了一些草药,希望我们能尽快做出解药。”
多可笑啊,草药之城最后却死在了疫病之下。
陆旭阳低眉,黝黑的眼睛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说道:“动手吧。”
心腹呼吸顿了一下,“华学士还在里面。”
陆旭阳抬眸晲了他一眼,“灾情严重,华学士鞠躬尽瘁,最后倒在了临安。”
心腹顿首:“是。”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开吩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