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暗示庞素影也听明白了。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人马过河。”
“不。”
沐姝摇摇头，杏眸抬起看了看天，不知在打量什么。
随后眼睛微微眯起，“让小一和莫城带着这个俘虏去祁阳城，姨母，劳烦你陪我去找一下探子。”
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几乎是前脚他们刚过来没多久，后脚就有鸽子飞来了。
这很难不去怀疑是否有人全程在附近监视。
小一和莫城对视一眼，踌躇开口：“沐小姐，殿下吩咐过，我和莫城不能同时离开，这件事在下一个人去即可。”
看了眼半死不活的领头人，沐姝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
这两人毕竟是江晏景身边的，她不答应也不行。
随后，几人很快分道扬镳。
沐姝原路返回，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们去找那个小乞丐，他可能知道什么。”
庞素影拿手帕认真的擦拭着手上的剑，声音漫不经心。
“我在他身上做了标记，跟着我就行。”
看着沐姝惊愕眼神，她轻轻勾起嘴角，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小袋粉尘在手中抛了抛。
声音有些得意。
“阿姝啊，你要和你姨母学的东西可多了，在乱世，不管是多小的孩子，都不可信。”
那一小袋的东西沐姝认得，那是一种特殊香料。
只要沾到了身上，没有三天味道褪不掉。
沐姝笑着比了个大拇指，“姨母真厉害。”
在庞素影的带领下，三人很快又回到了淳安城遇到乞丐的地方。
这里人多嘈杂，辨认香味也变得有些麻烦。
但庞素影鼻尖轻嗅，很快就指了一个方向，“去那里。”
顺着香味，三人一路行去。
喧嚣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和死亡一般的寂静。
沐姝轻轻皱眉，“这里不是在城中心附近吗，怎么这么安静。”
莫城跟在身后，目光不变，“这条街有一个名字，叫淳民街。”
“这条街的尽头是所谓‘淳民’的世界。”
沐姝一步步往前走着，并未仔细思考其中深意。
与此同时，三人也一路到了尽头的转角处。
这里巷子逼仄，墙角是湿漉漉的青苔，在砖瓦的缝隙处，是塞得满满的碎纸和头发。
像是很久没有人打扫。
庞素影开口：“味道变浓了，就在前面。”
沐姝闻言，率先向前，巷子不深，几步就能走到头。
身后的莫城神情仍然平静，一字一句解释。
“这是一条，分界线。”
随着话音落下，沐姝也从巷子里面走出，眼前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这是一个和城中央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它很荒凉，却不是没有人的荒凉。
这里的环境比护城河那里的还差，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子。
到处都是成堆的垃圾，还有腐烂发臭的食物。
但即便如此，你也能看到有人挖着往嘴里送。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这里到处都是人。
躺着的，坐着的，唯独没有多少走着的。
沐姝心中一抖，目光牢牢地盯着眼前场景，只觉得浑身冰凉。
是在京城里一万倍的心冷。
“这里，是淳民的世界？”
莫城淡淡解释：“在乱世，淳朴的百姓活不下去。”
这一句话宛若巨石，将沐姝心湖砸的崩裂。
明明听上去是个好词，事实上活着便是挣扎的尽头。
这里的人听到了声音，也看到了他们，却唯独没有起身的。
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每一个人都神情麻木，瘦骨嶙峋到了发指的地步。
庞素影拉着沐姝，声音很低，“走吧，不要低估人性。”
他们几个的穿着并不十足简单，很容易成为讨伐的对象。
这淳能信几分？
沐姝心里也清楚，强行逼自己挪开了视线，但垂下的双拳紧握。
却也很难表达心中的滔天愤怒。
最后，一行人沿着街道来到了一处角落。
如果不是沐姝看见了那个乞丐小孩正抓着干粮狼吞虎咽。
很难能辨认出来，这个用八块石头搭出来的窝，是眼前孩子的家。
莫城一步走出，他个子高，阴影一下就将这个窝盖住了。
把小孩吓了一跳，拼命往窝里缩。
“我们来问个问题。”
他扔出了几文钱，安抚了乞丐。
眼疾手快将铜钱握在手里，小孩警惕抬头，“什么？”
沐姝蹲了下来以示诚意，她刚要开口，却看到了那狭小窝里有一个羽毛。
那是鸽子的毛。
她顿了顿，换了一个问题。
“那只通风报信的鸽子是你放的？”
小乞丐有些畏缩，似乎不愿意回答。
莫城见状，又扔下了几枚铜钱。
这一回，他开口了：“我放了鸽子，但不懂你说的同什么信是什么意思，有人给了我纸，鸽子是他们的，我就放。”
沐姝皱眉，看来是有人引导这个孩子。
但是看对方狼吞虎咽还有稀罕铜钱的模样，这所谓的‘他们’看上去并没给这个孩子多少利益。
“他们威胁了你吗？”
小孩的手肉眼可见的紧了紧，但仍然不说话，只是突然摊手看向了莫城。
意思很明显，一个问题，一笔钱。
莫城没有犹豫，直接扔下了一两碎银。
将碎银牢牢握在手里，小乞丐闷声开口。
“他们是老爷，如果我不听，就要送我上战场，我害怕。”
沐姝从腰间掏出一吊钱，“你能认出他们吗？”
小乞丐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吊铜钱，眼睛一眨不眨。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接。
“我不认得。”
沐姝抿唇，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想把那些老爷的身份搞清楚点。
但是不管怎么问，小乞丐都只是摇头，不愿意再说。
轻轻叹了一声，沐姝只能起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了小乞丐怯怯的声音。
“如果我遇到了危险，可以去找你们吗？”
沐姝笑着回头，杏眸温柔。
“当然可以，你直接去素竹药铺，就说找……”
在心中思索片刻，她才继续，“找清月。”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这让庞素影松了口气，等走远后不由嘀咕，“我还怕你要收留这个孩子呢。”
沐姝没回头，背影笔直。
“治标不治本，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