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研究了一炷香时间,姚珞珞再次放弃。
想不到姜珣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搞这种神神秘秘的仪式感。
夜深人静,姚珞珞躺在床上,睡意空空。
脑海中再次响起冬青白天调侃她的话。
心动。
所以,她对姜珣,是心动吗。
仔细想一想,她与姜珣见面的次数加起来,还不到十次。
但回想起来,似乎每一次都记忆深刻。
姚珞珞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只见一面便滋生的情感,终有一天会因为他的另一面而消失殆尽。
她更相信那种千帆历尽,即使见过对方所有的卑劣与不堪,也仍旧能彼此敞开怀抱的情感。
所有听过姚珞珞择偶观的人,都笑她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姚珞珞低声自语,“那是你们不懂浪漫。”
如果她要将什么人装进心里,定要事先确认一百次、一千次,每一次,对方的答案都要坚定不移,说出她的名字。
世间真心既廉价又昂贵,有多少佳偶终成怨侣,就像爸妈一样。
姚珞珞有些自嘲地遮住双眼。
渴望爱又摒弃爱,她就是这样矛盾又纠结的人。
这样的人,最擅长以身入局,拉扯旁人的真心。
最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样一想,姚珞珞冷静不少。
更何况,说得难听些,她现在连个躯壳都没有,哪有谈情说爱的资格。
翌日清晨,姚珞珞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昨晚那些胡思乱想,都被晨起的一碗豆腐脑治愈了。
于是哪怕饭后接到虞夫人的召见,姚珞珞也心平气和地去了。
麻烦事见得多了,再见虞夫人,竟也觉得她慈眉善目了。
这倒并非是姚珞珞的错觉,虞夫人将人叫来,是有求于姚珞珞,自然要装得再和善些。
虞夫人屋里的熏香茶水皆是顶尖,茶点更是有不少姚珞珞没见过的新奇样式。虞夫人顾自说,姚珞珞心不在焉地听她讲这些翻来覆去的套话,手里也没闲着,将新奇的点心挨个尝了一遍。
“……除了族中耆老,你父亲还邀请了许多未曾归乡的门生来府中一同守岁。好在有诸位姨娘帮衬着,虽比往年规模阔些,到底是赶在年前准备的差不多。”
“只有一件事,母亲拿不准主意。”
来了。
姚珞珞现下十分想打个哈欠。从她进门坐下到现在,虞夫人絮絮叨叨,足足花费了两刻钟时间,竟才终于讲到今日的重点。
糕点也吃得差不多,姚珞珞接过净手的帕子细细擦净每根手指,才温和追道:
“不知母亲缘何忧心,若不弃女儿愚钝,尽可同女儿说说,祈儿定尽心为母亲分忧。”
“祈儿有心了。”虞夫人伸手扶了扶发簪,道:
“如此阖家团圆的时刻,你父亲想着安排一位家中未出阁的女儿在宾面前奏上一曲。这是给你父亲脸上增光的好事,只是过犹不及,只能在你和芷儿之间选一人出场。”
姚珞珞不动声色,谦逊道:
“女儿明白母亲的顾虑,如今苓芷也到了择婿的年纪,这事也应当落在妹妹身上。”
“你呀,凡事不争不抢,也是迂腐。”虞夫人嗔道:“我若一意孤行定了你妹妹,岂非待你不公?母亲想着,不如你们姐妹二人公平竞争。新年当谱新曲,你们便以此为赛,谁写得好,便由谁上,如何?”
听来的确公允。这种场合,有资格来赴宴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若与哪家玉面郎君看对眼,三生情定,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可惜,面前坐着的乃是虞夫人。
姚珞珞才不上她的套,推脱道:
“母亲若是当真让我同妹妹比曲,那才真是偏心。我自幼习琴,妹妹却不精此道,母亲这样做,与将此美差奉上我手有何区别。”
“何况,距王家退亲之事发生不到一年,父亲时常提点,让女儿莫要常常在外露面,免得我一人名声有损,还要连累家中姊妹议亲。”
姚珞珞凄楚地摇摇头,怆然道:
“母亲不必再为女儿考虑,便让妹妹去吧。”
虞夫人慢慢坐直了身体:
“你既坚持,这事便罢了。”
“只是你方才也说了,芷儿她不精此道,你这做姐姐的定要帮忙才是。”
这种你来我往的试探,比的就是谁更急切、谁先耐不住性子。虞夫人向来是最稳得住的,今日这么快便图穷匕见,可见当真是被逼急了。
姚珞珞还是一副任人揉捏的模样,哪怕虞夫人心知肚明,眼前的女子是只披着羊皮的孤狼,也难免时常被姚珞珞这幅乖顺的样子迷惑。
“母亲请说,有能帮得上的地方,女儿定不推辞。”
若是这忙无伤大雅,她对付过去便罢。如今她诸事缠身,后院的火能灭则灭,莫要来分散她的精力。
“这些时日芷儿心情不佳,接连写了几篇曲子都不满意。你也知晓,你妹妹是个要强的性子,曲谱一拖再拖,万一耽误了宴席,你父亲定要怪罪。”
虞夫人笑容勉强,“若说要芷儿拿姐姐的曲谱去装模作样,母亲心中实在难堪,故而方才劝你出席。你既然不愿因名声连累家中姐妹,那母亲只好厚着脸皮请你代笔,给芷儿作一首曲。”
“芷儿此前对你所为,原本是最没资格求你帮她之人。只是将她养成这副不成器的样子,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虞夫人竟当真红了眼眶:
“你父亲的脾气你自知晓,若将事情办砸,芷儿定受不住那苦刑。”
她盈盈起身,双膝一软,竟要跪在姚珞珞面前,被她眼疾手快搀扶住。
虞夫人泫然垂泪:“祈儿,母亲自知负你良多,却还是要厚着脸皮求你这一次。”
“帮帮你妹妹,行吗?”
虞夫人这一番声泪俱下的哭求,拳拳爱女之心昭然若揭,任谁看了都不会毫无触动。
姚珞珞将虞夫人扶回太师椅,沉吟片刻,才道:
“并非女儿不愿,只是如今距离岁除只剩三日,女儿也没有十足把握。”
“若母亲实在烦忧,不若找人买下——”
“不可。”虞夫人痛心道:“祈儿,你怎会有这般欺心之念,是不是母亲所求太过?你便故意以这般说辞自轻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