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珞珞笑着伸手捏住冬青的脸蛋:“小冬青现在定是盼着及笄礼快些来,好长成大姑娘吧?”
冬青却并未像从前一样红着脸不肯承认,虽然害羞,却红着脸坚定道:
“嗯,不怕小姐笑话,奴婢当真天天数着日子呢。”
这下轮到姚珞珞微微愣住,她一直以为冬青害羞内敛,与刘江的关系也羞于启齿,却没想到明明还是个小姑娘的冬青,一旦确认自己的心意,会是这样坚定而坦然。
不过冬青到底还是脸皮薄,说完这一句,便赶忙转移话题:
“小姐,您还没同奴婢说,为何要到高春生面前演这一出戏呢。”
姚珞珞心知她也并非是真心想知道,笑了笑,从善如流道:
“自然是怕他赌昏了头,一时冲动,当真将铺子当了。”
“可是……”
姚珞珞微微一笑:
“你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居高临下、不当他将人似的张口便要买他的店,他方才输得血亏,乍一听这数字,一来觉得太少,二来他羞恼于自己低人一等的姿态,憋着一口气,也绝不会卖给你。”
“等第二日,他再想变卖家产回赌场翻盘,活当金额太少,而死当的价,他已在你这里听过一次了。”
冬日寒冷,马车上备了一壶果酿。姚珞珞自己斟了一杯,再给冬青倒满,继续道: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得在他心中权衡一番了。更何况,典当行大多不愿接手这种附带经营利润的抵押物,有风险不说,还要派专人管理。”
“所以,说不定还会被压价。”
“等他将京城叫得上名字的典当行轮番问上一遍,但凡他还保有一分理智,这时候都该歇了变卖家产的心思。”
冬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追问道:
“那若是方才他当真答应五百两卖掉店铺,小姐您真会要吗?”
姚珞珞轻笑一声:“那样的话,还真有些麻烦。”
“如果我买下,等高春生有朝一日输光了钱,必定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届时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的是办法磋磨铺子。”
“这么说吧,只要有高春生在,这家店无论谁接手,都会从此被他这块狗皮膏药缠上。”
看着冬青越听越忧愁的样子,姚珞珞哈哈一笑,才道:
“高家的金丝饼我当真喜欢,也的确不忍心看到这家店败在高春生手里。”
“所以才要想办法搞定高春生,一劳永逸。”
“顺便,给于叔和二狗出口气。”
翌日清晨,高春生起了个大早,将自己草草打理一番,便哈着白气出了门。
昨夜又下了大雪,高春生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走到最近一家典当行,正好碰上老板开门。
年节前,多的是手头紧、前来典当的苦命人,这段时日当铺的生意最是红火。来者是,可等老板看清高春生的脸,便眉头一紧,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进了店里。
高春生清了清嗓子,跟了进去。
“什么!多少?”片刻后,店里传出一声惊呼。高春生意识到失态,抹了把脸,勉强笑道:
“叔,您是店里的熟了,最了解我家生意好不好,您说这个价至少得翻一番吧……”
老板冷哼一声:“就是因为我是你们家熟,所以我更清楚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祖上三代传下来的手艺,就被你换钱拿去养活赌坊,你爹若是知道了,非得从地底爬上来抽你!”
随即赶苍蝇似的摆摆手道:“就这个价,多的一分没有。你要是看不上,大可以去别人家。”
高春生灰头土脸地被赶出来,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望着街上白茫茫一片,他有心再去别家问问,思索片刻,还是转身沿着来时方向走去。
离家近的当铺大多是店里的熟,态度估计和刚才那位没两样。离家远的倒是不知晓内情,可也不了解铺子的经营情况,要不上价。
何况,真进了当铺,高春生心中还是有些摇摆不定。倒不是舍不得什么祖上的基业,而是这铺子虽来钱慢,可只要口味不变,就是一颗会生钱的常青树,一想到这摇钱树归了旁人,高春生就肉痛得不行。
回到家,高春生气闷不已,一心觉得囊中羞涩这事耽搁了他今日逆风翻盘。
在家中枯坐半日,算着时辰,估摸朱三那莽夫不在,高春生又跑到了高小莲家门外。
虽说昨日才搜刮了高小莲一回,但他可没忘,高小莲可是口口声声说茶楼还有半年工钱没给她结清。
她既嫁给朱家,哪还有自己贴钱的道理。衣食住行都该朱家出钱,至于高小莲挣来的,就该归高家所有。
“昨日你前脚刚走,老板就送钱来了。”高小莲压低声音道:“钱都被你姐夫拿走了,说是打算过年给小宝打个银锁。”
高春生气得咬牙:“你怎么这么没用!吃里扒外的东西,爹娘花在你身上的粮食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想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银钱,要花里胡哨地挂在那小畜生身上当个玩意儿,高春生目露凶光,又要对高小莲动手。
“这不是小舅子么,怎么不进屋坐?”
数九寒冬,朱三单穿一件麻布料的无袖开衫,露出精装的上半身。
高春生的拳头尴尬地停在半空。单论身高,朱三高出他将近半尺,再看身形,他的大腿还没朱三手臂粗。当着朱三的面打他娘子,高春生还没这个胆子。
朱三嘴上说着请人进去,人往这一站却将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小舅子来干什么的?”
这话是问高春生,也问高小莲。
还没等高春生想出个体面的借口,高小莲已经嗫嚅道
“弟弟手头紧,想来找我要……不,是借些银钱周转。”
这蠢货,怎能同朱三说实话!
瞧见朱三眼睛一鼓,高春生腿都软了:“姐夫,她胡说的,我——”
朱三笑着打断高春生的话:
“要钱?行啊。”
高春生闻言愣住,下意识捅了捅耳朵:“姐夫,你说什么?”
这朱三原先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恶霸,靠着一把子力气时常接些半黑半白的活儿,没几年攒下家底,在京城安了家,第二年又说了高小莲做媳妇。
这人惯是一身匪气,凶神恶煞,怎么今日竟如此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