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过后，徐湘祈问：
“珞珞，你当真喜欢姜珣吗？”
姚珞珞微微喘着气，心情欢畅些许，想了想，认真道：
“我不知道。”
“现在这样很好。”她想起今晚，两人在一众被迷晕的丫鬟小厮包围下，偷偷摸摸会面，刺激又新奇。
可是，这样的日子，又不能过一辈子。
“他是个满是危险的男子，只靠姜珣那些不可说，便已是将我拒之门外了。”
姚珞珞将双手枕在脑后，淡淡笑了：
“更何况，我是谁。”
“他心悦的是我同他共度的时光，还是我鸠占鹊巢的你的皮囊。”
徐湘祈知道她心中一直过不去这一劫：“对你，姜公子不会对面不识。”
沉默半晌，姚珞珞答：
“我知道。”
徐湘祈沉声道：“不然我们——”
“不行。”
姚珞珞的拒绝决绝又温柔。
她又何尝没有奢望过呢。
许多次，姜珣看着她的眼睛，叫她徐姑娘，她都想打断他的话，光明正大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湘祈不会在意的，她那么好。
姜珣会保守秘密的，他那么好。
元婕也知道了不是吗，这个世界没有因为她如此微不足道的秘密产生任何改变，不是吗。
可是，不行。
她和徐湘祈，既是伴生，亦是互斥。这世上记得姚珞珞的人越多，记得徐湘祈的人便会越少。阴阳消长，荣枯互见，是她与她的命定。
姚珞珞本就是这个世界和徐湘祈人生之中的不速之，又怎敢自私到如此地步。
所以，她一步也不敢退。
生怕自己贪心。
“好啦，不说这个。”姚珞珞困倦地伸了个懒腰，“睡吧。”
“睡醒了，便是明日了。”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几日，姜珣又来了一回。
这一次是堂堂正正从正门进来的。门房将人领到术雅苑门前，说是大小姐订下的稀罕物件送来了。
姜珣的面容没有改变太多，只将皮肤化得稍微粗糙些，大半容貌被斗笠遮住。
姚珞珞将人迎进院中，看着他笑：
“小哥，带了什么稀罕物件来？”
姜珣连音色都作了变化，清冷的声线成了醇厚的嗓音。
“稀罕物件小的没带在身上，有人托小的带句话来。”
姜珣直起身来，半挑帽檐。
“周老板的原话是：告诉徐家姑奶奶，她一帕子哭来的赔罪靠岸了。”
姚珞珞瞬间想到周禅说这话时，满脸吃瘪的样子，顿时眉眼弯弯，心中畅快。
谁让他拿姜珣的性命吓唬她。
“那这两个竹筐中装了什么？我方才看你肩上的扁担都被压弯了。”
说着，她弯下腰，掀开上面的棉布，顿时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荔枝和樱桃！”姚珞珞惊喜蹲下身，随手捏了一颗，入手还是冰凉的。用手帕将果子擦干净，她掩着唇角，忍不住先尝了一颗。
好甜。
“樱桃可拿来做蜜煎，还能淋着甜乳酪吃。”姚珞珞转身对冬青道，后者目露期待，跟着点了点头。
这些果子个个圆润饱满，想来是有人细细挑选。价格虽不值多少银钱，心意却难能可贵。
外男不得在小姐的院中久留，话已带到，东西也送到姚珞珞手上，姜珣腰一弯、背一弓，又成了老实巴交的送货郎，拱手告辞。
姚珞珞将姜珣的变化看在眼中，忍笑同他告别：“明日我去取货，届时再好好同周老板道谢。”
姜珣曾说周禅神通广大，这话真是没错。距离上次桃花源见面那日不过一月，周禅竟然真有本事运回京万片明瓦，且品质不错。
瓦片高高摞起，占满了整面墙壁。
周禅面有得色：“徐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多谢周老板。”冬青上前来将姚珞珞特意准备的谢礼放在她手中，姚珞珞双手奉上，真诚道：
“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这谢礼既非财帛，亦非珠宝。周禅接过姚珞珞手上这一本书册，随手翻开。
这一看，竟是入了迷。
姚珞珞知道，这礼物是送对了。
“我听阿肆说周老板喜爱烹调，特寻了此食谱典籍来。上面记载的菜色虽没有御厨之精，亦没有山珍之重，却包揽了天下各地的民间特色美味，更有趣意些。”
周禅将菜谱宝贝地收进怀中：“徐小姐有心了，既如此，周某便再送你一程。”
他一挥手，桃花源内四面涌出几名身穿布衣的男子，手脚麻利地将这些瓦片一一运上板车，没一会便统统消失在姚珞珞视线之中。
“他们这是……去哪了？”
周禅悠悠道：
“自然是隔壁徐小姐的酒楼。你要明瓦，不就是为了装潢珍馐府？”
姚珞珞意外地不惊讶于周禅知道这件事，笑道：“这可是我的秘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我与徐小姐的秘密只有一墙之隔。”周禅意有所指：“有些事情，并非不可告人，而是时机未到，不是吗。”
姚珞珞想了想，认同道：“的确。”
“这么说，周老板会帮我保密了？”
周禅彬彬有礼一点头：“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拍拍怀中的菜谱，朗声道：“就凭这个，周某也得替徐小姐守口如瓶。”
既然来了，姚珞珞告辞周禅，便从后门进入珍馐府，径直上了二楼之后，走进一间厢房。
稍坐片刻，老于满头大汗地推门进来。
“东家，你来了。”
这称呼老于怎样也改不了，姚珞珞也不纠结了。她笑着给老于添上一杯凉茶，问道：
“进展如何了？”
老于一口喝光，又添一杯：“东家放心，来做活的都是口碑人品过得去的老人，手脚麻利着呢。”
老于毕竟是在京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虽不见得有什么权贵的人脉在手，但这些做工的手艺人，他找来的绝对比姚珞珞亲自安排要可靠得多。
姚珞珞仔细叮嘱：“工期虽急，但工人的安全定要视为重中之重。夏季炎热，人心浮躁，咱们给的工钱都是足数的，也莫要起什么摩擦。”
“是。”老于将话听进了心中。他便是有这一点好处，从不仗着年纪和阅历说事，同姚珞珞说话，向来都是和和气气，有商有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