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这些更加令人作呕的事情，姜珣也见过不少。
但他不想在姚珞珞面前表现得太过冷血，便道：“她们都会被救出去的。”
那声音很轻却也很有重量，姚珞珞胸中激荡的涟漪被这一句话缓缓抚平。
她心里安定下来。
“当！”
一声锣响，舞台灯灭，坐席灯亮。
“这约莫是要我们开始出价的意思。”姚珞珞低声道：“我们要买吗？”
五十个位置争十二幅美人图，价高者得。
她想着，这么多无辜的女孩子，至少现在她能带走一个。
姜珣眸底有星光流转，摇头道：“不必。”
他将自己的部署讲给她听：“门外有影卫守着，这些姑娘一旦离开采兰苑，就会被我们的人动手接走。”
“知道大小姐富可敌国，只不过给敌人送钱这事，今日已做过一次，不必再有第二次了。”
这回姚珞珞确定了，姜珣的的确确是在取笑她。
方才她不是救人心切嘛。
黑纱之下，姚珞珞弯了弯眉眼，凑近姜珣。
“还不是因为有些人穷得连五百两都拿不出来。”
姜珣：……
他轻咳一声，将视线转向舞台，尽管现在上面什么也看不到。
心中却莫名在意，他是不是该开始攒钱了。
姚珞珞扳回一城，加上事件即将解决，心情大好，悠哉悠哉地扒砂糖橘吃。
等吃到第五个时，她看到黑暗之中，十二幅美人图缓缓沉了下去。
这么多上上下下的机关，采兰苑地下必定是有密道的，现在看来，这些姑娘们大概也会被从密道直接送上人的马车。
果然，坐席停止转动，屏风落下，场地之中人的位置同样少了十二个。
安全起见，采兰苑把这些人先一步送走了。
方才玄关的山羊须走进来，笑眯眯对众人道：
“小店即将打烊，官们可凭金叶在小人处换回五百两。”
姚珞珞正要上前，突然听到有人重重“哼”了一声。
大约是没有抢到心仪的女子，这人满脸愤愤，将手中的金叶重重一扔，几步穿过人群，将山羊须往旁边一推，率先走了出去。
山羊须踉跄着站稳，没事人似的，拱手道：“要换金叶的官请随小人来。”
剩下的人虽然遗憾，但也不至于失去理智。五百两不多不少，没必要无缘无故打了水漂。
姚珞珞跟着姜珣往前走，一双眼睛目不斜视，克制着自己想要一脚踩在金叶上，再偷摸捡起来的冲动。
五百两啊，就这么丢了。
磨磨蹭蹭留在最后，姚珞珞到底还是没好意思丢这个人。再说，万一山羊须不认，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两人最后踏出采兰苑的大门，身后灯火一灭，厚重的木门缓缓关上。
而姚珞珞知道，这扇门再也不会有重开的机会。
百香街明亮依旧，街道上却已经没什么人了。
姚珞珞将帷帽摘下，拿在手中。
从进去到出来，两人在采兰苑中只待了不到一个时辰。
徐府现在定然是回不去了，她打算随便找家栈将就一下。
姜珣必定还有正事要忙，只不过现在夜黑风高，姚珞珞还是厚着脸皮问：
“那个，能不能麻烦姜公子送我去就近的栈？”
周渝光还没落网，理论上来说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是不大安全。
姜珣低头看她，一时没有回答。
姚珞珞暗道，自己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她方才注意到，那个寡言少语、冷冰冰的黑衣人，是听命于姜珣的。
恐怕他还要回去主持大局。
姚珞珞环顾一圈，又道：
“算了，我找家酒肆将就一晚也行。”
“徐小姐介不介意，到我府上暂住一晚？”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说完对视一眼，都僵在原地。
姚珞珞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对上姚珞珞的眼神，姜珣移开视线，解释道：“姜某绝无唐突之意。现下时间太晚，栈恐怕没有空余房间，且徐小姐毕竟身份不凡，若是夜不归宿被人认出，恐有流言。”
姜珣说得喉咙有些干，突然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又道：“徐小姐若是不愿，只当我未曾说过。我知道附近一家栈十分安全……”
“行吧。”姚珞珞打断姜珣的解释，点头道：“那就去你家吧。”
方才姜珣说得一点让她有些在意，的确，若是随便找家栈住下，万一被认出，她又要怎么解释。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去了一趟百香街，没注意时间。
姜珣一怔，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安顿姚珞珞在此处等他片刻，一炷香的功夫，他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马车。
车身不大，车厢里面却十分舒适。茶果点心一应俱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绒毯，炉中点着安神香，角落还备着一张纯白色的薄毯。
姚珞珞刚一上车便觉得上下眼皮迫不及待要黏在一起，她只得强打精神，至少不能在车上睡着。
姜珣坐在马车外亲自驾驶，一路平稳。
他的确在不远有一处私宅，平时很少去住。他们执行任务大多在晚上，少有休息的时间。白天若是没事，他也不会刻意回来，只在周禅名下的产业随便找一处补眠。
将人送到门口，姜珣止步：“此处所有房间和物件徐小姐尽可使用。此地偏僻，离国公府比较远，也没什么商铺小贩。明日一早，我派人等在门外，随时送徐小姐回去。”
已经安排得如此面面俱到，姜珣眉头微皱，似乎还想再补充些什么。
姚珞珞看似醒着，其实大脑已经神游天外。姜珣的嘴巴在面前一张一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看他停下，姚珞珞礼貌点头，肌肉记忆道：
“姜公子，路上小心。”
“啪”的一声，大门在姜珣面前被关上。
姜珣：……
在原地驻足片刻，他转身将马车停好。试探地推了推院门，确定锁上，最后看了面前的高墙一眼，才飞身离开。
另一边，身处一片鬼哭狼嚎之中的周禅，手上的小本本都要记满了。
“好你个姓姜的，欺负我孤家寡人是吧！”
周禅坐镇圣戌，影卫们有条不紊，将十二两马车上劫下的姑娘安置在一个临时的房间之中，十二名“人”则被分别关押起来。
“人”七嘴八舌，喊什么的都有。有哭天抹泪求饶的、有痛彻心扉悔过的，还有大言不惭，说自己上面有人的。
只有一人安静得出奇，缩在角落面露惊恐，瑟瑟发抖。
周禅看他一眼，收起账本，饶有兴致地踱步到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