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珞珞话音落下，只听身后的楼梯“噔噔噔”，脚步杂乱地下来不少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把山羊须，倒是挺符合姚珞珞对这种奢侈店老板的刻板印象。
没想到男人开口，声音却是温和有礼的：
“诸位，今日是我们仙宝阁招待不周。不论在场各位今日是否在店中消费，离场时均可收到小店赠与的鲛人香一块，还请诸位见谅。”
到场的第一件事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先将还未离场的顾尽可能挽留住。姚珞珞目露赞赏，是个会做生意的。
人们听了这话自觉散开，既然掌事的来了，想必捣乱的人也会被迅速解决。
稳住局面，中年男人这才走到少年面前，和气道：
“这位公子，准备的点心吃得可还满意？”
少年很认真的回味了一下：“还行。”
章万千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顾，闻言笑容不变道：
“您今儿来是想看点什么？”他点了点身后几个低眉顺眼的店小二，不怒自威。
“这些个小年轻不成气候，多有怠慢。今天由在下亲自接待您，所有您看上的东西，一律给您让一成利，您看怎么样？”
这掌柜的说话看似气气，少年若是真能买得起这里的东西，就着这个台阶下来也罢。可若他就是个混吃混喝的……
少年非常诚实地摇摇头：“我不买东西，就是饿了。”
“原来如此。”章万千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不妨移步内阁，里面备有茶水吃食，还有解暑的冰饮。”
姚珞珞有种感觉，这少年真的会相信。
果然，听到“冰饮”两字，少年眼睛都亮了。他随意一拱手，抬步就要跟着掌柜的往里走去。
唉。
楚戍安站起身，心中感叹不愧是京城。
这才几月份，路边随便一家店铺中便已经备上消暑解乏的冰饮了。
楚戍安正要跟上，身前突然站出一位姑娘。
他匆匆刹住脚步，才免于冒犯对方。
楚戍安不明所以，正打算出声借过，却听挡在他面前的姑娘道：
“先生且慢。”
“这位公子是跟我同行之人，言辞无状还请先生见谅。”
姚珞珞一时冲动，心中暗骂实在是美色误人。
帮人帮到底，何况这少年的确不像是来找茬的。仙宝阁的掌柜不能轻易与之交恶，姚珞珞温声问道：
“既然我二人乃是同行，敢问先生，方才承诺的折扣可还作数？”
仙宝阁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让利，哪怕答应了，姚珞珞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相反，如果姚珞珞拿钱砸人或者以势压人，凭借仙宝阁在京城的地位和人脉，才会弄巧成拙。
能在天子脚下将这种地方经营得风生水起，仙宝阁又怎可能是白纸一张。
果不其然，章万千拱手道：“自然作数。”
姚珞珞点头笑道：“那我就先谢过先生了。”
章万千早就认出了姚珞珞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她会来蹚这趟浑水。
这是个不缺钱的主，他也就没有继续跟着的必要。章万千随便找了个由头告辞，转身上楼的时候，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看闲逛的三人。
徐家这位自身难保的大小姐，竟还是个普度众生的泥菩萨。
既然说了要消费，姚珞珞也不想浪费，于是真心实意地逛了起来。
这里东西审美和品质没得说，姚珞珞还真看中了几件不错的。
挨个问过徐湘祈的意见，姚珞珞最终选定一方紫袍玉带砚，到柜前结了账。
那少年整个过程都乖乖跟在姚珞珞身后，没再语出惊人。
姚珞珞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人耿直地说不认识她。
凭此人方才的一系列表现，这种担心很可能变成现实。
原本只打算随便逛逛，因此风波，三人离开仙宝阁时，外面烈日当空，竟然已经接近午时了。
姚珞珞叹了一口气，回头看那少年。正想说些什么，对方先开了口。
“姑娘你不用谢我。”
姚珞珞：？
楚戍安以为姚珞珞没听清，这次说得慢了些：
“我说，不用在意，你无需向我道谢。”
姚珞珞气笑了。
“我为什么要谢你？”
楚戍安疑惑：“你不是借用我的身份占了这家店的便宜吗？”
他一本正经：“但是姑娘，这样做是不好的，今日我担心你丢脸，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姚珞珞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诞感，但是看着对面一双真诚的大眼睛，她又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只好耐下性子同他解释：
“你方才打扰了店家做生意。”姚珞珞指了指仙宝阁的匾额，“这不是吃饭的地方，他们之所以提供免费的吃食，是为了招揽人买他们家的东西。”
“你进去蹭吃蹭喝，占人家便宜不说，还赶走了不少人。刚刚你若是跟着掌柜的走了，就得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知道吗？”
这话说得直白，楚戍安的脸红到脖子根，幸好他的肤色不算白，没那么明显。
他终于懂了。
“至于你说的我借用店家给你的优惠占便宜。”姚珞珞从荷包中抽出一张银票，“这话没错，所以这笔钱你好好拿着，去找家饭店吃顿饭，知道吗？”
做完这一切，姚珞珞自觉仁至义尽，招呼道：
“冬青，走了。”
今日做了件好事，虽然虎头蛇尾，不过姚珞珞心情不错。
冬青对满春楼的菜色念念不忘：“小姐，咱们今日还去满春楼吗？”
姚珞珞停下脚步，指着右手边的一家酒楼：
“不，咱们今天中午在这吃。”
冬青顺着姚珞珞的视线看过去，立马眼角抽搐，压低声音道：
“小姐，您知不知道，这家可是全京城最难吃的酒楼！”
甚至不需要刻意打听。现下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不管是店面还是摊位，只要是吃饭的地方，几乎都坐满了人。
唯独这家叫做“珍馐府”的店中门庭冷落，站在门口向里面看去，只有一个百无聊赖的伙计正在啃手指头。
冬青愁眉苦脸地跟着姚珞珞进了这家店，人都站在柜台前面了，那伙计还跟没看见似的。
“劳驾，我们吃饭。”
伙计臊眉耷眼地看了两人一眼，扔出一张油乎乎的菜目单。
姚珞珞丝毫不计较对方的态度，将单子上的招牌菜点了个遍。还回菜单时，还在上面放了一锭银子作为小费。
伙计一把将银子收走，瞬间热情起来：
“官您坐，小的先给您上壶茶。您看是要龙园胜雪还是小龙团茶？”
“小龙团吧。”姚珞珞笑笑，“再来一壶酒。”
“好嘞！”伙计将擦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甩，拿着单子往后厨去了。